第一章 梦醒1995
2024年江城凌晨三点。
张凡对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又是一个无眠的加班夜。桌上的泡面已经凉透，散发着廉价调味包的油腻气息，就像他此刻的人生冷掉、馊掉，充满了无力感。
35岁是一个尴尬的年龄。
作为一名程序员，他所谓的“核心竞争力”正在被一群群精力旺盛、薪资减半的年轻人无情碾压。还不完的房贷、日益稀疏的头发以及刚刚签下的离婚协议书像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点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只有一张照片，那是高中毕业时他和林杰的合影。
照片上两个少年穿着当时最时髦的白衬衫肩并着肩。左边的那个是他张凡，瘦弱、拘谨，眼神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自卑，像是这鲜亮青春的陪衬；而右边的林杰则像是太阳，他身材挺拔，笑容灿烂，眼神清澈又自信。
林杰是市领导的儿子，家境优渥，成绩永远第一，篮球场上的绝对核心，校草……所有美好的词汇仿佛都是为他量身定做。他是张凡整个青春期里最羡慕甚至……最嫉妒的人。
也是他最好的兄弟。
张凡还记得是林杰在他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的时候第一个冲过来护住他；也是林杰在他因为家贫而差点放弃学业时偷偷往他书包里塞了一个信封。
可后来呢？高考后两人天各一方。他张凡考了个不好不坏的大学，找了个不好不坏的工作，过上了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而林杰则如同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一路高歌猛进，最后却在一次意外中……永远地定格在了过去。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该多好？”张凡喃喃自语，苦涩地笑了笑。他关掉照片，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
突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屏幕上的代码开始扭曲、旋转，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他想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一软，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
“小杰，小杰？快醒醒，要迟到了！”
一个温柔又带着些许焦虑的女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透层层叠叠的混沌将张凡的意识拽回现实。
他艰难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以及一盏现在看来颇具复古感的吸顶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混合着阳光晒过被褥的味道。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更不是那间冰冷的办公室。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卧室。墙上贴着迈克尔·乔丹的海报，穿着红色23号公牛队服的飞人正要完成一次经典的扣篮。书桌上一台老式的磁带录音机旁散乱地放着几盘涅盘和枪炮与玫瑰的磁带。
窗外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洒在木质地板上，能看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远处传来单车清脆的铃声和街坊邻居的吆喝声，充满了那个年代独有的、鲜活的烟火气。
张凡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哪里？拍电影吗？
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款睡衣，而那双手也不是自己那双因为常年敲击键盘而有些僵硬浮肿的手，而是一双骨节分明、充满少年人力量感的手。
“小杰，听见没有？”门外那个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嗔怪。
“听、听见了。”张凡下意识地回答，出口的声音却让他自己都愣住了。那是一种清朗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磁性的声音，充满了活力。
这是……林杰的声音。
他踉跄着冲下床扑到房间里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映照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面容英俊，剑眉星目，头发微长，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桀骜不驯。眼神里虽然此刻充满了震惊和茫然，但依然无法掩盖那份属于天之骄子的自信底色。
这张脸张凡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他羡慕、嫉妒、怀念了一生的挚友——林杰。
墙上的日历被风吹得微微翻动，最上面用红色字体清晰地印着：
199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