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的誓言余音未散,兄弟情谊与宏图大志在雨幕中交织。
众人心思各异,或震撼、或忧虑、或热血沸腾。沈浪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欣慰之余,也响起了那冰冷的倒计时。
他不动声色,待众人情绪稍定,便对杨康道:“康弟,你之志向,虽逆天而行,却也合乎天道人心。然,欲成大事,光凭一腔热血与精兵强将,尚嫌不足。随我来。”
杨康微怔,见沈浪神色凝重前所未有,心知必有要事,立刻点头:“是,师兄。”
沈浪向众人略一颔首,便领着杨康走向烟雨楼顶层一处僻静雅间。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细雨与喧嚣。
沈浪走到书案前,从宽大的道袍袖中,竟取出厚厚一摞早已备好的帛书与图纸,纸张泛着微黄,墨迹犹新。
“康弟,”沈浪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再无平日戏谑,“此乃贫道毕生所学之‘杂学’精要,非关武艺,却关乎立国之基、破敌之刃、守土之盾。时间紧迫,你需用心记下。”
杨康看着那堆成小山的帛书,心中惊疑更甚,但见沈浪神情,不敢怠慢,立刻正襟危坐:“师兄请讲,杨康洗耳恭听!”
沈浪不再废话,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内容更是石破天惊:
府兵与募兵结合、参谋制度、情报网络、后勤保障、均田限租、鼓励工商、兴修水利、生化战争、火器火药等诸多奇思妙想,让杨康听得是瞠目结舌。
沈浪语速如飞,内容包罗万象,从宏观国策到阴狠毒计,从光明正大的练兵之道到见不得光的暗战手段。
杨康听得心神俱震,额头冷汗涔涔,只觉得一扇通往深渊却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大门在自己面前轰然打开。
这些知识远超他的认知,却又逻辑严密,直指乱世存亡的核心。
整整一个时辰,沈浪才将最核心的内容讲完。
他指着那堆帛书:“细节尽在其中,日后你与心腹谋士细细参详。切记,权谋如虎,生化似鸩,用之正则护国佑民,用之邪则遗祸无穷!
心中若无‘止杀’之线,终将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杨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郑重无比地跪下,对着沈浪和那堆帛书深深叩首:“师兄教诲,字字如刀,刻骨铭心!杨康在此立誓,必以天下苍生为念,慎用此术!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沈浪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也有一丝释然。他扶起杨康,目光变得悠远。
“康弟,你很好。看到你今日之志,为兄……甚是欣慰。”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缥缈,“然,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贫道……缘尽于此了。”
杨康猛地抬头,眼中充满惊愕:“师兄?!何出此言?什么缘尽?”
沈浪微微一笑,带着一种超脱凡尘的淡然:“贫道非此界中人,强留于此,反受天道排斥。一年之内,必当破碎虚空,去往更高渺之界。此乃天命,不可违逆。”
“破碎虚空?!”杨康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浪。
这个词他只从最玄奥的传说中听过,难道师兄竟已达到如此境界?难怪他武功通神,见识如海!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惶恐瞬间攫住了他。“师兄!一年?这……这太仓促了!淮西基业初立,强敌环伺,康弟我……”
“雏鹰终须离巢。”沈浪打断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已得真传,身边亦有郭靖、丘师伯、七公乃至未来可能的明教助力。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贫道在此界最后的心愿已了,是时候离开了。”
杨康看着沈浪平静无波的眼神,知道此事已无可挽回。
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他再次跪下,声音哽咽:“师兄……再造之恩,杨康永世不忘!无论师兄去往何方,杨康心中,您永远是杨康的师兄!淮西之地,永远为师兄留一盏灯!”
沈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言。他收起那份超然,恢复了平日的些许随意:“好了,莫作小女儿态。出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记住,守好这片土地,护好这里的人。”
沈浪走出雅间,向众人简单告别,言明有要事需立即返回终南山。
不顾众人的挽留与疑惑,他飘然下楼,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终南山,重阳宫。
马钰正在静室打坐,忽感一阵清风拂过。睁眼,便见爱徒沈浪已立于身前,风尘仆仆,眼神却清澈深邃,带着一丝……离别的意味。
“师尊。”沈浪恭敬行礼,随即从怀中取出另一份同样厚重的书卷,双手奉上。
“弟子游历天下,偶有所得,融汇诸家武学精要及些许心得,着成此篇。不敢藏私,敬献师门,望能补全真武学之不足,泽被后世弟子。”
马钰接过书卷,入手沉甸甸。他并未立刻翻看,而是深深地看着沈浪,仿佛要将他看透。
良久,才缓缓道:“志浪,你气息圆融,已臻化境。此卷……是你留给全真的‘道种’吧?你……要走了?”
沈浪心中微动,师尊果然敏锐。他坦然道:“瞒不过师尊。弟子感天道召唤,一年之内,当破碎虚空,追寻更高武道。此去渺渺,归期难料,故特来辞行,并将心得留予师门,以报师恩万一。”
马钰沉默片刻,眼中情绪复杂,有欣慰,有骄傲,更有深深的不舍。
他最终长叹一声,带着释然与祝福:“痴儿……痴儿啊!大道在前,自当勇猛精进。你能臻至此境,为师……老怀甚慰!全真有你,道统不孤!去吧!不必挂念为师,也不必挂念此间。但求……珍重!”
“师尊保重!”沈浪撩起道袍,对着马钰行了一个至为庄重的叩拜大礼。马钰端坐受礼,眼中隐有水光闪动。
礼毕,沈浪起身,再无留恋,转身大步走去。
人影一闪,已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