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镜中之魇
夜风像无数根细针，刮在林守墨脸上，带着秋夜的寒意。他把速度提到了极致，皮鞋踩过石板路的声音被拉成一道残影，衣摆猎猎作响，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体内的罡气不管不顾地疯狂运转，受损的经脉像被砂纸磨过，传来阵阵抽痛，额头上的冷汗混着夜风，凉得人打颤。可他不敢慢 —— 苏小婉房间那扇紧闭的窗户、窗帘缝里漏出的幽绿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脑子里。
终于，女生宿舍楼出现在眼前。林守墨目光一扫，瞬间锁定三楼东边尽头的窗户 ——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可那道幽绿光却从缝隙里钻出来，忽明忽暗，像鬼火在跳。他足尖在楼下灌木丛的枝干上轻轻一点，身形像灵猿般向上攀援，手指扣着墙壁的砖缝，没发出半点声音，转眼就悬在了窗户外。
指尖凝聚一丝极淡的罡气，轻轻划过老旧的窗栓 ——“咔嗒” 一声轻响，窗户被推开一条缝。一股阴冷粘稠的气息立刻涌了出来，像裹着冰碴的胶水，钻进鼻腔，带着股说不出的腥甜，还夹杂着能扰乱心神的杂音，仿佛有无数人在耳边低语。林守墨屏住呼吸，眯眼向内望去。
房间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来自书桌上的椭圆形化妆镜。那镜子本是普通的塑料边框，此刻却泛着妖异的幽绿光，镜面像沸腾的开水，不断扭曲、翻滚，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晃。苏小婉穿着浅粉色的睡衣，背对着窗户，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的头发散在肩膀上，后背微微发抖，双眼圆睁着，瞳孔却空得像没有底，里面只映着镜中扭曲的绿光，脸上的恐惧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嘴巴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喉咙里偶尔溢出一丝微弱的气音，像濒死的小猫。
镜子里的景象更是恐怖 —— 密密麻麻的惨白人脸挤在一起，有的挂着腐肉，有的缺了眼睛，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尖叫；无数残缺的手臂从镜面深处伸出来，指甲又黑又长，在镜面上抓挠，留下一道道血痕；背景是燃烧的废墟，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镜面往下流，像血在淌。这些景象不是死的，它们在动，在扑，在朝着苏小婉的方向伸爪子，仿佛要把她从现实世界拖进镜子里！
镜魇！林守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这是 “暗渊” 常用的邪术，用镜面做媒介，靠幻象吸食人的精神力，手段阴毒又隐蔽。实验楼的低阶怨灵绝没这本事，是 “暗渊” 的人动手了！他们不仅没放弃苏小婉，还选了这么刁钻的时机，趁他刚被白夜打乱节奏，趁苏小婉放松警惕！
他正想破窗而入，用罡气打断邪术，一道白色身影却比他更快 ——
下方树影猛地一动，一道白影像鬼魅般冲天而起，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是白夜！他不知何时也来了，白色衬衫在夜色里格外扎眼，却没带起半点风声。他精准地落在窗台上，看都没看悬在窗外的林守墨，目光直接锁在那面幽绿的镜子上。
白夜浅灰色的眸子里没半点波澜，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伸直，对着镜子，轻轻一点。没有光华，没有爆响，甚至没带起风 —— 可就在他指尖点出的瞬间，那沸腾的镜面像被泼了桶液氮，瞬间定住了！
“咔嚓…… 咔嚓嚓……”
细微的冻结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幽绿色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镜面上的扭曲和人脸、手臂，像被瞬间冰封的雕塑，定格在最狰狞的模样。一层厚厚的幽蓝色冰晶从镜面中心向外蔓延，转眼就覆盖了整个镜子，冰面泛着冷幽幽的光，再也映不出任何东西，连一丝邪气都透不出来。
邪术断了！
苏小婉猛地打了个激灵，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她眼中的空洞慢慢褪去，恐惧却还粘在脸上，身体一软，就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白夜轻盈地推窗而入，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他没看苏小婉，径直走到镜子前，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除了淡漠之外的表情。“粗糙的把戏，但很有效。” 他的声音没起伏，像在评价一件劣质的玩具。
林守墨也跟着跃进来，快步走到苏小婉身边，蹲下身，并指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一缕温和的罡气顺着指尖渡过去，像暖水流过冻僵的身体，苏小婉颤抖的肩膀慢慢平静下来。“小婉，没事了，看着我，深呼吸。”
苏小婉转过头，看到林守墨，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林老师…… 镜子里…… 好多可怕的东西…… 它们要抓我……”
“只是噩梦，已经过去了。” 林守墨轻声安慰，目光却锐利地扫过白夜的背影。白夜出手太快了，手段诡异又精准，明明是阴寒的力量，却能轻松破掉 “暗渊” 的邪术。可这份帮助，没让林守墨松口气，反而更沉 —— 白夜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谢……” 林守墨刚想道谢，顺便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夜却头也不回地打断他，声音依旧冰冷：“不必谢我。我追踪一道‘暗渊’的气息到这里，恰好碰上。”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镜面上的幽蓝冰晶，指尖传来更凛冽的寒意。“施术者很谨慎，只是远程操控，本体不在这。这镜魇，更像一次试探，或者说…… 标记。”
“标记？” 林守墨的心猛地一沉。
“嗯。” 白夜收回手，“他们在确认这灵媒的价值，还在她精神深处留了个‘道标’。下次再动手，会更容易，也更难防。”
苏小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抓着林守墨衣袖的手更紧了。
白夜忽然转过头，浅灰色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向苏小婉。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上下打量着她，带着研究的意味，仿佛在看一件奇特的标本。“很特别的灵媒体质…… 通透得近乎脆弱，却又异常坚韧。”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林守墨听，“保护好她。‘暗渊’对她势在必得，不只是因为她适合当媒介，恐怕…… 还和打开那栋楼里某个‘锁孔’有关。”
锁孔？林守墨的心脏猛地一跳 —— 赵教授遗信里的 “钥匙”，白夜说的 “锁孔”，难道苏小婉的体质，就是用 “钥匙” 打开 “锁孔” 的关键？
他还想问什么，白夜却身形一晃，已经从窗户消失了，像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房间里没散的寒意和满肚子的疑问。
林守墨在苏小婉房间周围布了三道警示符 —— 符纸藏在门框、窗台和书桌下，一旦有邪气靠近，就会发出细微的金光。他陪着苏小婉直到她睡着，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回到公寓，林守墨坐在书案前，指尖捏着那枚没来得及用的金乌符。白夜的出现、“暗渊” 的标记、苏小婉的 “锁孔” 体质…… 线索像乱麻般缠在一起。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还得想办法加强苏小婉自身的防护 —— 光靠平安扣和警示符，迟早会被 “暗渊” 破解。
他正翻着师门留下的《防护符箓集》，办公室的门突然被 “砰” 地推开，陈昊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神色，篮球服的领口还沾着汗，呼吸急促得像跑了几千米。
“林老师！不好了！出怪事了！”
林守墨立刻放下书，站起身：“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陈昊扶着桌子，大口喘着气，指着窗外体育馆的方向：“我们队在体育馆训练，休息的时候，王胖子说去仓库拿备用篮球…… 结果我们等了快半小时，他都没回来！我们去找他，发现他…… 他倒在仓库角落里，昏迷不醒！”
“昏迷？校医来了吗？” 林守墨的眉头皱了起来。
“来了来了！” 陈昊点头，声音却带着颤抖，脸上的恐惧更浓了，“但关键是！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手里死死攥着一面镜子！就是仓库里堆着的旧器材，铜边框的！那镜子上…… 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用手都抠不掉，还冒着寒气，就跟从冰窖里刚拿出来一样！”
冰霜镜子？林守墨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昨晚白夜冰封镜魇的场景 —— 幽蓝色的冰晶，刺骨的寒意，一模一样！难道体育馆仓库也出了镜魇？还是白夜在那里动了手？
“王同学现在怎么样？醒了吗？” 他追问。
“校医说就是受了惊吓，有点虚弱，打了镇静剂，现在在医务室睡着呢。” 陈昊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但是林老师，王胖子昏迷前，迷迷糊糊说了句……‘镜子里…… 有穿白衣服的鬼……’”
白衣鬼？林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穿白衣服的，除了白夜，还能有谁？白夜为什么会出现在体育馆仓库？他对那面镜子做了什么？难道那里也有 “暗渊” 的邪术，白夜在清理？还是说…… 白夜在和什么东西对抗？
“带我去仓库看看！” 林守墨当机立断。他必须亲自去确认，镜子上的冰霜是不是白夜的力量，仓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昊带着林守墨匆匆赶到体育馆后方的器材仓库。仓库大门敞开着，里面堆满了落满灰尘的旧器材 —— 生锈的铁架床、破了洞的篮球、卷起来的旧垫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铁锈味，呛得人嗓子发紧。几个篮球队的学生守在门口，脸色发白，没人敢进去。
“林老师，就在里面最角落。” 陈昊指着仓库深处。
林守墨让他们留在外面，独自走了进去。仓库里光线很暗，只有屋顶的小窗户透进一点光。他的目光迅速锁定最里面的角落 —— 地面上，果然躺着一面铜边框的旧镜子，镜面被厚厚的幽蓝色冰晶覆盖，冰晶泛着冷光，把周围的地面都冻出了一层白霜，空气中的湿气遇到寒气，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挂在镜子边缘。
这股寒意，和白夜的力量一模一样！
林守墨蹲下身，目光落在镜子下方的地面上 —— 那里有一小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液体，暗紫色，像稀释的血，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他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一股熟悉的邪异气息传来 —— 是 “暗渊” 的味道！
这里果然发生了冲突！白夜和 “暗渊” 的人，或者被 “暗渊” 操控的邪物，在这里打了一架！那滩暗紫色的液体，就是邪物被白夜击伤后留下的！
林守墨闭上眼睛，指尖凝聚一丝罡气，轻轻触碰地面的液体和镜子的冰晶 —— 他想通过残留的能量碎片，还原当时的场景。可除了能感知到白夜的阴寒力量和 “暗渊” 的邪力激烈碰撞过之外，更多的细节都模糊不清，像是被什么东西抹去了。
白夜到底在做什么？他一边清除 “暗渊” 的邪术，保护苏小婉，一边又在体育馆仓库和邪物战斗。他的行动轨迹像一团谜，没人知道他的目的。
就在林守墨凝神思索时，怀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 ——
“林守墨？”
是白夜！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冷，还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比如…… 痛苦？
“是我。你在哪里？” 林守墨沉声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白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艰难的语气：“我在市图书馆地下古籍修复室…… 我可能，需要你的‘阳火’帮个小忙。”
阳火？林守墨愣了一下 —— 白夜的力量是阴寒的，为什么会需要他的阳火？
“我这边…… 遇到了一点‘消化’不了的东西，被缠住了。” 白夜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像是说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白夜受伤了？或者被困住了？那个孤高冷漠、实力深不可测的白夜，竟然会主动向他求救？
林守墨握紧手机，看着地面上的暗紫色液体和冰封的镜子，没有丝毫犹豫：“等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快步走出仓库。新的谜团，意外的求援，像一张网，把他拖进了更深、更危险的漩涡里。市图书馆地下古籍修复室，那里又藏着什么秘密？白夜遇到的 “消化不了的东西”，又是什么？
林守墨快步走向校门口，夜风再次刮起，带着比之前更浓的寒意。他知道，这一次，他可能要面对比实验楼、比 “暗渊” 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