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接连窥见的真相——戚夫人永恒的痛苦、母子间冰冷的隔阂、功臣们被吞噬的怨念——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林煜和禽滑素的心头。吕雉的力量根源比他们想象的更黑暗，更系统化。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能再等了。”林煜的声音在地窖中响起，打破了沉默，“我们必须主动试探，亲眼见识这【九凰噬天阵】的威力，才能找到那一线生机。一直躲藏，只会让她继续壮大。”
禽滑素看着林煜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然，知道劝阻无用。她深吸一口气，检查着身上所剩不多的机关器物：“好。但我们只在外围试探，一击即走，绝不可恋战。我可以用‘匿迹尘’和‘障目烟’短暂干扰领域的感知，但效果如何，无法保证。”
目标选定在未央宫西北角的一处偏殿。根据禽滑素之前的探测和史料推测，那里是领域能量循环的一个次要节点，或许能引动阵法反应，又不至于立刻陷入核心绝地。
夜幕再次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血月当空，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仿佛随时会被那粘稠的血光吞噬。他们如同两道紧贴地面的幽影，凭借着对能量流动的细微感知和禽滑素精妙的隐匿机关，艰难地穿越着被血色领域侵蚀的宫苑。
越是靠近未央宫主体建筑，那股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恐怖。空气仿佛变成了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腥甜的铁锈味，耳边的怨念低语也变成了清晰的哀嚎与诅咒，疯狂地冲击着心神。林煜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镇压体内躁动的死气，以及【弓藏】业债带来的、如同被无数双充满猜忌的眼睛注视着的错觉。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标偏殿附近。这里同样被蠕动的血肉壁垒包裹，但比起前殿，能量波动相对平缓。
“就在这里。”禽滑素低语，她取出一枚刻画着爆裂符文的雷火珠，“我会攻击那处能量节点，引发波动。你准备好，一旦阵法显现，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观察，然后立刻撤离！”
林煜点头，【国士无双】的灵觉提升到极致，周身气息内敛，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禽滑素眼神一凝，手腕猛地一抖！雷火珠化作一道赤芒，精准地射向偏殿墙壁上一处缓缓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血肉凸起！
“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寂静的血色领域中格外刺耳！雷火与血色能量碰撞，激起漫天猩红的光屑，那处血肉节点被炸开一个焦黑的窟窿，暗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
成功了？不！
几乎在爆炸发生的同一瞬间，整个未央宫，仿佛一头被激怒的洪荒巨兽，苏醒了！
“唳——！！！”
一声尖锐、高亢，充满了无尽威严与暴戾的凤鸣，如同实质的音波，从宫殿最深处炸开，席卷四方！林煜和禽滑素只觉得耳膜剧痛，神魂都为之震颤！
偏殿上方的血色天空，骤然扭曲！翻滚的血色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眨眼间便凝聚成一头巨大无比、翼展遮天的凤凰虚影！
这凤凰通体由粘稠的血液构成，羽毛边缘燃烧着苍白色的劫火，一双凤目是纯粹的血色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与希望。它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那是融合了帝国怨念、吕雉权欲以及无数被吞噬者恐惧的集合体！
【九凰噬天阵】的外围演化——血凰虚影！
它甚至没有看向爆炸的偏殿，那双血色的漩涡之眼，瞬间就锁定了隐匿在阴影中的林煜和禽滑素！领域的感知，远超他们的想象！
“不好！被发现了！快走！”禽滑素脸色剧变，一把拉住林煜，就要启动预先布置的短距离遁走机关。
但已经晚了！
血凰虚影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唳鸣，巨大的双翼猛地一扇！
没有狂风，没有气流，但林煜和禽滑素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扭曲！他们脚下的青石板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伸出无数血色触须，缠绕向他们的脚踝！空气中的血腥味瞬间浓烈了百倍，化作粘稠的血雾，疯狂地顺着他们的口鼻、毛孔向内侵蚀！
更可怕的是，那血凰虚影张开了巨口，并非喷射火焰或能量，而是一种绝对的“吞噬”之力！
林煜感觉自己的生命力、精神力，甚至刚刚凝聚起来准备对抗的力量，都在不受控制地向外流逝，被那股无形的吸力强行扯出，投向血凰的巨口！【国士无双】的灵觉在疯狂预警，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毫无破绽可言！这阵法的攻击，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
“墨守·方圆！”禽滑素嘶声厉喝，将最后几枚防御机关玉符全部捏碎，一道摇摇欲坠的青色光罩勉强撑开，将两人护住。但光罩在血雾的侵蚀和吞噬之力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黯淡。
“不行！挡不住！”禽滑素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机关反噬已然开始。
林煜双目赤红，他知道不能再留手了！他猛地踏前一步，强行挣脱部分血色触须的缠绕，体内【霸王举鼎】的蛮荒之力轰然爆发，血色能量在他周身凝聚成模糊的巨人虚影，对着那吞噬之力一拳轰出！
“轰隆！！”
狂暴的力量与吞噬之力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空间剧烈震荡，那血凰虚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吞噬之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
然而，也仅仅是凝滞了一瞬！
下一刻，血凰仿佛被激怒，其身躯上的苍白劫火骤然炽盛！那吞噬之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增强了数倍！林煜轰出的霸王之力，竟如同泥牛入海，被轻易吞噬消化，反而成了壮大阵法的养料！
“噗——！”林煜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后的巨人虚影瞬间溃散。他感觉自己的经脉如同被撕裂，刚刚压下的死气再次疯狂反噬。
差距太大了！这还仅仅是阵法的一缕外围演化！其威力，远超韩信【万物棋局】的掌控，更带着一种纯粹的、碾压一切的毁灭意志！
“走！”禽滑素眼中闪过决绝，她猛地将一枚刻画着复杂空间符文的骨简拍在地上，这是她最后的保命底牌——一次性的随机传送骨简，代价是巨大的能量透支和不确定性。
骨简爆发出刺目的银光，强行在扭曲的空间和吞噬之力中撕开了一道极不稳定的裂隙。
“唳！”血凰虚影似乎察觉到了空间波动，再次发出一声厉啸，一道凝练的血色光束如同审判之矛，瞬间射向那道裂隙！
禽滑素一把将重伤的林煜推入裂隙，自己则转身，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墨家内力注入一面古朴的青铜小盾。
“砰！！”
血色光束狠狠撞在青铜小盾上！小盾瞬间布满裂痕，然后轰然炸碎！禽滑素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入即将闭合的裂隙之中，鲜血在空中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裂隙在血凰下一波攻击抵达前，猛地闭合消失。
未央宫外，数里之外的一片荒废宅院中，空间一阵扭曲，两个人影如同破布娃娃般从半空摔落，重重砸在地面上。
林煜意识模糊，只感到全身无处不痛，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又如同被寒冰冻裂。禽滑素躺在他不远处，气息微弱，昏迷不醒，身上遍布被血雾侵蚀的痕迹和机关反噬的内伤。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未央宫方向。那轮血月依旧高悬，血凰虚影已然消散，仿佛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只是幻觉。
但身上的重伤和濒死的体验，无比真实。
林煜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污血，眼中却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
他明白了。【九凰噬天阵】，非力可敌。必须寻找阵法本质的破绽，那源于吕雉自身执念的、唯一的……“真实”裂痕。
夜色深沉，废墟之中，只有两人沉重的喘息声，和远处未央宫那永恒搏动着的、令人绝望的血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