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文字火流星在远方的虚无中炸开,如同迟来的、微弱的叹息,旋即便被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星穹倒灌,终于彻底停止了。那原本扭曲、癫狂、如同病人垂死挣扎般的天幕,此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以一种近乎疲惫的姿态,缓缓地、滞涩地……恢复了“正常”。
星光重新变得清冷而恒定,按照亘古以来的轨迹默默运行,仿佛之前那场逆天而行的狂乱从未发生。只是,若是有心人细看,便会发现,在那原本象征着“卧龙”命格的天穹方位,留下了一处难以言喻的……空洞。并非物理上的缺失,而是一种气韵上的寂灭,仿佛那片星域,永远地失去了一颗本该最为璀璨、指引方向的星辰。
笼罩四野的【伪·星穹领域】,早已在那终极的反噬中彻底崩解,连一丝残留的规则之力都未曾剩下。束缚、压制、那令人窒息的精密棋局感,如同退潮般消散无踪。五丈原,重新变回了那个荒凉、肃杀的五丈原,只是更加死寂,仿佛连土地本身的生机都被那场业劫抽干。
七星台,连同其上那以魂为芯、以国运为油的最后灯焰,已然彻底化为虚无。没有残垣断壁,没有焦痕灰烬,只有一片无比光滑、仿佛被无形巨力瞬间抹平的圆形空地,如同大地上一块丑陋的伤疤,记录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惊心动魄的对抗与牺牲。七盏青铜灯盏,那承载着逆天祈禳之火的器物,自然也踪影全无,仿佛从未存在于世间。
诸葛亮的身影,在那最后的嘱托、在那【星弈】传承完成的瞬间,便已随着领域的崩溃、业火的焚烧、以及天命的最终反噬,彻底地、干净地……消散了。
没有留下尸骨,没有留下衣冠,甚至连一丝曾经存在过的气息,都未曾残留。他就这样,以一种最决绝、也最符合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誓言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从这片他为之耗尽最后一滴心血的五丈原上,完完全全地……抹去了。
如同流星划过长夜,燃烧殆尽,唯余虚无。
夜空,是冰冷的“正常”。
大地,是死寂的荒芜。
唯有那不知疲倦的秋风,依旧在呜咽着吹过原野。风声穿过枯黄的草茎,掠过冰冷的石块,卷起地上细微的尘土,发出悠长而悲戚的鸣响。这风声,不再仅仅是自然的现象,它仿佛承载了太多——承载了未竟的壮志,承载了燃烧的忠魂,承载了国运衰败的哀鸣,承载了“相父不能再看着阿斗长大”的无尽遗憾……它化作了一曲无形的、弥漫在天地之间的万古悲歌,低回婉转,泣不成声,为那位陨落的星辰,奏响最后的、也是永恒的安魂曲。
林煜依旧单膝跪在原地,尘缘剑深深插入身前的地面,支撑着他几乎要垮掉的身体。他低着头,剧烈地喘息已经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连灵魂都被掏空的寂静。眉心的【星弈】烙印传来冰凉的触感,脑海中那属于诸葛亮的最后感悟与意志沉静如深海,而【天命逆】的业债则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牢牢锁在他的灵魂深处,带来一种近乎永恒的、对命运无力的钝痛。
他获得了窥探天机、布局未来的可能,却也永远背负上了逆天而行的诅咒与反噬之苦。这份传承,是希望,也是更深的绝望。
禽滑素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没有打扰他。她同样消耗巨大,新得的【玲珑劫】业债让她对此刻林煜身上那沉重如渊的气息感到阵阵心悸与隐忧。她抬头望着那片恢复了“正常”却仿佛永远缺失了一块的星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凉。通过【顾影】,她似乎还能隐约感受到这片天地间,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诸葛亮的悲愿与遗憾,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丝余温。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林煜微微颤抖的肩上,没有言语,只是传递着一份无声的支撑与陪伴。她知道,他此刻承受的,远不止是身体的创伤。
许久,林煜才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深邃,那里面沉淀了太多东西——业债的痛苦、传承的沉重、以及对那最终消散的智者的复杂情感。他望向那片七星台消失的空地,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位羽扇纶巾的丞相,最后化作光尘的一幕。
“结束了……”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摩擦的砂石。
禽滑素轻轻“嗯”了一声,握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是的,结束了。
诸葛亮的业劫,以他最壮烈、也最符合其命运的方式,落下了帷幕。星落秋原,秋风悲歌,一段传奇就此终结。
然而,对于林煜和禽滑素而言,结束,也意味着新的开始。带着诸葛亮的传承,背负着【天命逆】的业债,以及那沉甸甸的、跨越时空的嘱托,他们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在这片仿佛永远沉浸在悲歌中的五丈原上,两人相互扶持的身影,在清冷的星光下,显得格外渺小,却也格外坚定。
夜空无言,唯有秋风,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呜咽着,吟唱着那曲永恒的悲歌。
诸葛亮业劫消散,【伪·星穹领域】崩溃,那原本笼罩蜀军大营的精密阵法与意志压制也随之烟消云散。这对于一直隔岸观火、如同蛰伏毒蛇般的司马懿而言,无异于撤去了最后一道屏障。几乎就在星穹恢复“正常”的同时,魏军大营方向便传来了低沉而充满威胁意味的号角声,以及隐约可闻的、大队人马调动的喧嚣!
司马懿,动了!
他或许无法完全理解方才那天崩地裂般的景象具体为何,但他绝对能判断出,那持续了许久的、属于诸葛亮的独特气息与力量场,已经彻底消失。此刻不动,更待何时?即便无法确定诸葛亮是生是死,趁蜀军群龙无首、军心惶惑之际进行试探性进攻,甚至扩大战果,都是最符合他利益的选择。
“必须立刻离开!”禽滑素强忍着伤势和疲惫,警惕地望向魏军大营方向,声音急促。
林煜重重咳出一口带着黑气的淤血,点了点头。他此刻状态极差,【天命逆】业债带来的沉重感与灵魂层面的疲惫,远比肉体的伤势更令人难以承受。但他深知,一旦被魏军巡哨发现,以他们二人现在的状态,绝无幸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中那因【星弈】传承和业债加身而产生的纷乱思绪与沉重感,尝试调动体内力量。
首先运转的是得自张骞的【界隙行走】。然而,技能刚一发动,他就感到一阵强烈的滞涩与扭曲感!五丈原附近的空间,因之前那场逆天业劫与天命反噬,变得极不稳定,布满了看不见的规则乱流与空间褶皱。【界隙行走】这种依赖于稳定空间结构的技能,在此地效果大打折扣,而且极其危险,一个不慎就可能被卷入未知的空间裂缝。
“不行,这里空间太乱,【界隙行走】风险太大!”林煜立刻中止了技能,脸色更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