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牺牲之地
边缘观测站VII的密室如同一个被时间遗忘的金属茧，悬浮在锻石星域边缘的虚无中。星际通讯阵列在发送出最后的信号后，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它积攒数个世纪的最后一丝生命力。空气中只剩下设备冷却的细微嘶声和四人压抑的呼吸声。基里曼传来的信息——关于“牺牲与庇护”的指引、关于审判庭的威胁——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牺牲与庇护……”林恩喃喃自语，指尖拂过怀中那片圣吉列斯羽毛。羽毛散发出温和的暖意，仿佛在回应这个词汇。与之前纯粹的希望之感不同，此刻的共鸣中，多了一丝沉重与悲壮，如同天使陨落前回望泰拉的那一眼。他闭上眼，全力引导“归途指引者”系统，将其有限的感知能力与圣吉列斯碎片的共鸣相结合，如同在黑暗的星海中投下一枚探针。
【扫描……感知共鸣……检索与‘牺牲’、‘庇护’概念高度契合的亚空间印记与现实坐标……】 系统界面流淌过瀑布般的数据流，能量读数缓慢下降。这一次，搜索不再局限于物理位置，更触及了概念与情感的层面。
突然，系统界面锁定了一个模糊的坐标，同时反馈回一段极其微弱、却无比强烈的灵能回响。那感觉并非来自某个强大的个体，而是……无数微弱声音的汇聚，是绝望中的祈祷、是舍身赴死前的决绝、是最后一刻的守护誓言。这些声音跨越了万载时光，凝聚成一种独特的“印记”，烙印在亚空间的背景之中。
“找到了……”林恩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指向星图上一个偏远的、几乎被帝国星图遗忘的星系，“那里。一个被称为‘殉道者之寂’的星系。根据古老的记录，那里曾是人类在黑暗时代末期的一个大型避难所世界，但在漫长的岁月中失落了。圣吉列斯的碎片……或者说，与他牺牲精神共鸣的某种力量，指引我们去那里。”
“殉道者之寂？”鲁斯皱起眉头，灌了一口酒，“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老子听说过一些老兵的传言，说那地方是个巨大的坟场，进去的船就没几艘出来过。”
“正因为是坟场，才可能蕴含着极致的‘牺牲’之意。”伊芙蕾妮轻声说道，她的灵能感知也捕捉到了那股汇聚的悲怆之念，“在灵族的古老记载中，有些地方因承载了过于庞大的死亡与牺牲，其本身会成为一种‘概念奇点’，吸引或孕育特殊的存在或力量。如果圣吉列斯的力量碎片有部分流散至此，并与之结合，并非不可能。”
克隆福根已经将数据板连接到观测站的残存数据库，快速调阅着零星的信息碎片：“记录残缺……但确有提及。‘殉道者之寂’，旧称‘希望灯塔’，曾接纳了数十亿来自旧夜战乱的难民。但在某场未知的灾难后，通讯彻底中断。帝国多次探索均告失败，损失惨重，最终将其标记为‘灭绝区域’。”
风险不言而喻。但那强烈的共鸣，以及基里曼的提示，都指向那里。
“我们需要一艘更可靠的船。”林恩看向那艘几乎报废的突击艇。仅靠它，绝无可能穿越前往“殉道者之寂”的危险航路。
幸运的是，他们在观测站深处一个相对完好的机库里，找到了一艘被遗弃但主体结构尚存的机械教探索船——“远见号”。虽然能源匮乏，系统老旧，但经过克隆福根和鲁斯（用原体的蛮力配合基本技术）的紧急抢修，总算恢复了基础航行能力。伊芙蕾妮利用灵能净化了船舱内积郁的负面情绪残留，让环境变得勉强适宜生存。
补充了有限的补给后，“远见号”如同一个蹒跚的老人，缓缓驶离了边缘观测站VII，再次投入无垠的虚空，朝着“殉道者之寂”的方向驶去。
航行是漫长而压抑的。越是靠近目标星系，亚空间越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但这种平静并非安宁，而是如同暴风雨中心死寂，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张力。导航仪受到严重干扰，星象扭曲变形，他们只能依靠林恩系统中圣吉列斯碎片那持续而坚定的共鸣作为罗盘。
途中，他们遭遇了零星的混沌掠夺舰，但对方似乎也对这片区域敬而远之，只是远远窥伺后便迅速离去。仿佛“殉道者之寂”本身，就是一种连混沌邪魔都不愿轻易沾染的禁忌。
经过数周颠簸的航行，一颗灰暗、死寂的行星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它就是“殉道者之寂”，曾经的“希望灯塔”。行星表面被厚重的尘埃云层笼罩，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只有一些巨大的人造结构轮廓在云层缝隙间若隐若现，如同巨兽的骨骸。
“远见号”小心地切入行星轨道，试图寻找着陆点。传感器扫描到的景象令人心悸：星球表面遍布着巨大的撞击坑和撕裂的地壳裂缝，曾经的城市化为连绵不绝的废墟，看不到一丝生命迹象。然而，就在这片死亡的景象中，林恩手中的圣吉列斯羽毛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共鸣强烈到几乎要脱手而出！
【正下方！】 系统指引向星球赤道附近的一片特别巨大的废墟区域。那里似乎曾是一座宏伟无比的城市，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但在城市中心，有一个相对完整的圆顶建筑群，其结构风格……竟隐约带有一丝帝国哥特式的影子，却又更加古老和宏大。
“那里有微弱的能量信号……不是机械，更像是……灵能残留？”伊芙蕾妮不确定地说。
“远见号”穿过浓厚的尘埃云，降落在圆顶建筑群外围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广场上。着陆架接触地面的瞬间，扬起了万年未曾扰动过的尘埃。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古老岩石和某种……淡淡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馨香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却让林恩怀中的羽毛温暖到了极致。
四人走下飞船，踏上了这片传说中的牺牲之地。脚下是破碎的铺路石，缝隙间长满了某种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放眼望去，巨大的廊柱倾颓，雕像只剩下基座，但依然能想象出昔日的宏伟规模。
他们朝着中心圆顶建筑走去。越是靠近，那股馨香越是明显，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感笼罩了众人，连鲁斯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仿佛这片死寂的废墟深处，仍沉睡着某种神圣之物。
进入圆顶大厅，内部景象令人震撼。大厅穹顶破败，但四壁却保存相对完好，上面覆盖着巨大的壁画。壁画的内容并非歌颂帝王或战争，而是描绘着平凡的场景：母亲保护孩子，战士为同伴抵挡攻击，普通人分享最后的面包和水……无数微小的牺牲与守护的瞬间，被用某种永不褪色的颜料绘制出来，历经万年依然清晰。壁画中的人物眼神坚定，充满了人性的光辉。
而在大厅的最中央，没有王座，没有祭坛，只有一个简单的石制平台。平台上，静静地放置着一件物品。
那是一个破损的、染着暗沉血迹的肩甲。肩甲的样式古老，属于星际战士，但上面的徽记却并非任何已知战团——那是一个简化的、展翅欲飞的天使轮廓，环绕着一圈橄榄枝。
圣吉列斯！这是他本人在大远征乃至更早时期可能佩戴过的护甲碎片！
林恩缓缓走上前，他能感觉到，整个大厅弥漫的“牺牲”与“庇护”的意念，其源头正是这片看似普通的肩甲。它不像羽毛那样充满升腾的希望，而是更加沉凝，蕴含着脚踏实地、以血肉之躯守护一切的意志。
就在林恩的手即将触碰到肩甲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道炽热的白光从平台下方爆发，瞬间将林恩吞没！其他人被强大的力量推拒开来，无法靠近。
林恩的意识被拉入了一个幻境。
他看到了……圣吉列斯。并非泰拉决战时的天使，而是更早时候，作为军团原体的圣吉列斯。他行走在因战争而满目疮痍的世界，安抚惊恐的民众，亲手为受伤的战士包扎，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对每一个生命的悲悯。林恩看到了他为了保全一个被异形污染但尚有拯救可能的人类殖民地，与帝皇据理力争；看到了他在一场惨烈的登陆战中，为掩护凡人辅助军撤退，以身躯硬抗敌方重火力，肩甲就此破碎染血……
这些画面快速闪过，最终凝聚成一个清晰的意念：
【希望……非在云端，而在尘埃。光明……非赖神只，存乎人心。守护眼前之人，方为永恒之道。】
这意念如同洪流，冲刷着林恩的灵魂。与他之前感受到的帝皇碎片的冰冷算计、甚至与圣吉列斯羽毛中蕴含的升华希望都不同，这股意念更加质朴，更加贴近大地，充满了对平凡生命的深切关爱和守护的决心。
幻境消散，白光收敛。那片染血的肩甲安静地躺在林恩手中，触感温热，仿佛还残留着原体的体温。它没有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但其存在本身，就给人一种无比坚实、可依靠的感觉。
【获得关键概念碎片：“守护之誓”（圣吉列斯）】
【系统权限提升……能量传导效率增强……对低语抗性永久性小幅提升……】
系统传来了提示。这一次的提升，并非单纯的能量增长，更像是一种本质上的加固。
然而，就在林恩刚刚吸收完这股力量，心神稍定的刹那——
“轰！！！”
整个圆顶大厅剧烈震动，穹顶的碎石簌簌落下！刺耳的警报声从远处的“远见号”传来！
“有舰队跃出亚空间！是审判庭的标志！”克隆福根冲到破口处，看向天空，声音凝重。
只见灰暗的天空中，数艘涂着审判庭肃穆黑白涂装、舰首镶嵌着狰狞I形徽记的战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从虚空中缓缓显现，冰冷的炮口已然对准了下方的废墟。
审判庭的追兵，终究还是循着踪迹，找到了这片牺牲之地。
庇护之光刚刚寻获，新的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