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的女生宿舍楼，正是一天中最喧闹的时候。楼道里飘着各种洗发水的香味，夹杂着吹风机的嗡嗡声和此起彼伏的笑语。颜昔刚结束篮球队的晚间训练，浑身汗涔涔地推开宿舍门，随手将沾满尘土的训练服扔进门口的洗衣篮。
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就被从上铺蹦下来的李萌一把拽住了胳膊。别急着洗澡！李萌神秘兮兮地把她往阳台方向拉，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快来看！你家江屿又在老地方蹲着呢！
颜昔被她拽得踉跄了一步，无奈地跟着走到阳台。夜风带着初夏的微凉拂面而来，吹散了她额前的薄汗。她顺着李萌指的方向往下看——宿舍楼前那棵老槐树下，果然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江屿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双手背在身后，不安分地来回踱步。路灯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只被灯光困住的飞蛾。颜昔眯起眼睛，这才看清他手里紧紧攥着个印着卡通猫图案的硬纸盒，时不时就抬头往她宿舍的阳台张望，那副模样活像只等着主人投喂的大型犬。
你看他那傻样！李萌趴在栏杆上笑得肩膀直抖，这都第几次了？每次来找你都在那棵树底下转悠，跟个地标似的。
颜昔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伸手轻轻推开李萌凑得太近的脑袋：别瞎起哄。他上周不是说队服要改尺寸吗，说不定是拿过来让我试穿的。
试队服？正在上铺追剧的林小闻声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半根辣条，油乎乎的手指捏着包装袋，得了吧！就江屿上周神秘兮兮跟我们打听你喜欢什么的时候，那副要搞点特别的的架势——她故意拉长音调，晃了晃手里的辣条，我赌五毛，那盒子里绝对有猫腻！搞不好又是绣了什么土味情话的抱枕，或者是写着宇宙第一女朋友的定制t恤？
正说着，颜昔的手机就震了一下，是江屿发来的消息：“下来呗，宿管阿姨刚查完寝，我在二号楼拐角等你，再不来我这盒里的蛋糕就要被赵野他们抢了 —— 那小子刚还说要分一半给楼下宿管呢！”
颜昔赶紧抓了件印着小熊的外套往身上套，刚走到宿舍门口就被李萌塞了包草莓味的纸巾：“记得哭的时候用啊！要是他敢搞什么‘一生一世’的土味刺绣，你就喊我们，我们从阳台往下扔气球砸他！我床底下还藏着上次运动会剩的氢气球呢！”
“去你的！” 颜昔笑着推了她一把，趿拉着粉色拖鞋就往楼下跑，楼道里还能听见林小满在后面喊：“要是他敢欺负你，我们就把他的连帽衫套头上揍！”
二号楼拐角的路灯坏了一半，只剩个昏黄的灯泡挂在上面，把地面照得一块亮一块暗，像撒了把碎饼干。江屿看见颜昔跑过来，赶紧把盒子往身后藏了藏，又怕被她看见，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把盒子甩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吓得他赶紧伸手捞回来，盒子边角都蹭上灰了。
“你这干嘛呢？练杂技呢？” 颜昔笑着停在他面前，注意到他连帽衫的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洗得起球的灰色 t 恤，领口还沾了点饭粒，“队服改好了？你这衣服上的饭粒是中午的吧？”
“啊？有吗？” 江屿赶紧低头扒拉领口，把饭粒弹掉，“嗯，改好了，你先闭眼。” 他把盒子递到她面前，声音里还带着点紧张，像刚上台演讲的新生，“我跟你说，改的时候可费劲了，学校门口那裁缝店的阿姨一开始还不愿意接，说我要求太多，一会儿要绣字一会儿要绣图案的，嫌麻烦。”
颜昔忍着笑闭上眼，指尖刚碰到盒子的边缘，就听见江屿又补了句：“要是不好看你也别骂我啊，我攒了三周的奶茶钱才改好的，赵野那小子还天天笑我，说我是‘为爱破产’。”
她睁开眼，把盒子打开 —— 里面铺着层浅粉色的包装纸，还撒了点亮晶晶的碎纸，放着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浅灰色队服，衣角果然像江屿说的那样，缝了圈细细的白边，就是针脚看着有点歪歪扭扭的，像毛毛虫爬的。
“这白边是你自己缝的？” 颜昔拿起一件展开，指尖蹭到后背时，摸到一片凸起的绣线，软乎乎的，“你还绣东西了？没绣什么‘江爱颜’吧？”
江屿赶紧摇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你转过去看，我跟你说，那阿姨绣‘颜’字的时候还绣错了一捺，我让她拆了重绣，她还跟我急眼呢，说我一个小伙子比女生还挑剔。”
颜昔转过身，借着路灯的光一看，差点笑出声 ——“颜屿 cp” 四个字绣得倒是工整，颜色是淡淡的粉，就是 “颜” 字的最后一捺确实有点歪，像被风吹了似的，下面并排绣着两个日期，用个歪歪扭扭的爱心连在一起，那爱心的尖角还翘得老高，活像个炸毛的小刺猬。
“江屿，你这爱心绣得也太抽象了吧？” 颜昔指着那爱心笑，手指戳了戳绣线，“还有你这日期，怎么把我生日的月份绣反了？我是三月生，你这绣的是五月啊！”
“啊？不能吧？” 江屿赶紧凑过来，脑袋跟颜昔的脑袋挤在一起，盯着那日期看了半天，挠了挠头，耳朵都红了，“完了完了，我当时跟阿姨说的时候肯定说错了，那咋办？要不我明天再去找她改？我再跟她好好说说，给她买瓶矿泉水。”
“不用了不用了，” 颜昔赶紧拉住他，怕他真的明天再跑一趟，“这样挺好的，一看就是你专属的，别人想仿都仿不来，多特别啊。”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暖得不行 —— 她知道江屿这三周没喝奶茶是真的，之前每次训练完，他都会买杯珍珠奶茶给她，三分糖少冰，自己则买瓶一块五的矿泉水，这三周却连矿泉水都换成了食堂的免费汤，还跟赵野借了两次饭卡。
江屿见她不嫌弃，松了口气，赶紧把另一件队服套在自己身上，动作太急，差点把脑袋套进袖子里，好不容易穿好，然后背过身：“你再看我的！这个我跟你说，我选了好久的图案，赵野他们还说我审美不行，说像幼儿园小朋友画的，你肯定觉得好看！”
颜昔凑过去一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捂着肚子笑弯了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 江屿的队服背后，绣着个扎着高马尾的卡通女孩，脸上带着个大大的梨涡，眼睛圆圆的，就是那脸画得有点圆，像个刚出锅的小包子，最搞笑的是，女孩的耳后还绣了颗小黑点，那黑点比她实际的痣大了三倍，黑乎乎的，活像颗小煤球。
“江屿！你这是把我画成包子了吧？” 颜昔笑得直不起腰，扶着江屿的肩膀才站稳，“还有你这痣，我那痣就芝麻那么大，你这绣的是黑豆吧？你是不是跟阿姨说的时候比划错了，把芝麻说成黑豆了？”
“没有啊！” 江屿急得转过身，脸都红了，像被煮了的虾，“我当时还拿你画的头像给阿姨看来着，就是你上次在笔记本上画的那个，我觉得特别可爱，才让她绣的。”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封面还贴了张奥特曼贴纸，翻开给颜昔看 —— 上面果然画着个扎高马尾的女孩，只是那女孩的脸没那么圆，痣也没那么大，明显是江屿自己偷偷改了，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行吧行吧，算你赢了。” 颜昔接过笔记本，指尖摸了摸上面的画，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像塞了块。她刚想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宿管阿姨的大嗓门：“那谁啊？二号楼拐角那俩！都几点了还不回宿舍？再不走我就记名字了啊！明天让你们辅导员来领人！”
江屿吓得一哆嗦，赶紧把颜昔手里的队服抢过来，胡乱塞进盒子里，手忙脚乱的，还把包装纸扯破了：“快走快走，阿姨要来抓了！她上次抓了赵野，罚他扫了一周楼道！” 他拉着颜昔就往女生宿舍跑，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把盒子塞给她，还不忘叮嘱：“你赶紧拿上去，明天训练的时候穿，我跟教练说过了，他说情侣队服挺有创意的，还说要给咱们拍张照贴在训练馆墙上！”
颜昔抱着盒子，看着江屿跑向男生宿舍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 他跑的时候，连帽衫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里面乱糟糟的头发，像个刚睡醒的小狮子，跑两步还回头看一眼，活像只慌慌张张的小兔子。
回到寝室，李萌和林小满早就扒着阳台栏杆等她了，看见颜昔回来，俩人赶紧跑过去。李萌一把抢过盒子，迫不及待地把队服掏出来：“让我看看江大情圣的杰作！哎哟，这‘颜屿 cp’四个字不错啊，就是这爱心怎么跟小刺猬似的？还有你这头像，江屿是不是把你画成包子了？这脸圆的，能当乒乓球拍了！”
林小满也凑过来看，嘴里的辣条都忘了嚼，笑得直拍桌子，桌子上的薯片袋都震掉了：“哈哈哈哈，昔姐，你这痣怎么跟煤球似的？江屿这审美也太绝了，我要是你，我就把这队服挂在床头，每天早上起来笑一遍，一天心情都好！”
颜昔没反驳，只是把队服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衣柜里，还找了块干净的布盖在上面。她看着那歪歪扭扭的爱心和像小煤球的痣，心里却甜得不行 —— 这大概就是最特别的惊喜吧，不完美，却满是他的用心，连笨拙都透着可爱。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颜昔和江屿穿着情侣队服走进俱乐部的训练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正在擦电脑桌的教练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教练盯着他们的队服看了半天，憋出一句：“行啊，你们俩这队服，比咱们队的队徽还显眼，以后比赛的时候，观众肯定先注意到你们，说不定还能给咱们加印象分。”
队友们也围过来起哄，赵野跑最快，拍着江屿的肩膀笑，声音大得整个训练场都能听见：“江哥，你这头像选得可以啊！把昔姐画成包子，是不是想把她养胖了，没人跟你抢啊？我跟你说，你这招够损的！”
江屿瞪了赵野一眼，伸手想拍他的脑袋，结果被赵野躲开了。颜昔也瞪了赵野一眼，然后拉着江屿的手，小声说：“以后咱们每次比赛都穿这个，好不好？我觉得特别好看。”
江屿赶紧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好啊好啊！以后咱们的队服，我都给你改，下次我把那爱心绣成圆的，把你那痣绣小点儿，保证让你满意，再也不让赵野笑话了。”
颜昔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 其实不用改，这样就很好，满是他的傻气，也满是他的爱，比任何完美的礼物都珍贵。
训练休息的时候，颜昔靠在江屿身边，看着他大口喝水的样子，喉结一动一动的，突然想起昨晚他说的攒奶茶钱的事，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颗奶糖，是橘子味的，塞进他嘴里：“江屿，以后别再攒奶茶钱了，我不喜欢喝奶茶，我喜欢吃你给我买的奶糖，橘子味的最好吃。”
江屿含着奶糖，甜得眯起了眼睛，像只满足的小猫：“好！那我以后每天给你买奶糖，买不同口味的，橘子味、草莓味、葡萄味，直到你吃腻为止！我还可以把奶糖藏在训练服口袋里，给你当惊喜。”
阳光透过训练场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的情侣队服上，那歪歪扭扭的 “颜屿 cp” 和像小包子的卡通头像，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颜昔靠在江屿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心里甜甜的 —— 这大概就是青春里最美好的样子吧，有喜欢的人，有一起奋斗的目标，有吵吵闹闹的朋友，还有一件满是用心的队服，陪着他们走过每一场比赛，每一段热热闹闹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