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的镊子在显微镜底座的缝隙里顿了顿。金属镊子的反光晃过镜片,她看见夹缝里卡着个小纸片,边缘已经发脆,像是被反复揉过又展开。
“别动。”她按住想帮忙的技术员,指尖捻着镊子,一点点往外挑。那纸片比指甲盖还小,上面的字迹被磨得模糊,只能看清“沈如晦”三个字,下面是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像是血型。
“是输血同意书的存根。”林殊把纸片放在载玻片上,用低倍镜一照,模糊的纹路里显出医院的抬头——正是市中心医院的格式。她忽然想起林雾的病历,最后一次住院时,她的血型检测单上标着“Ab型”,而沈如晦的档案里,血型一栏清清楚楚写着“o型”。
“o型血是万能供血者。”技术员凑过来看,“林雾是Ab型,刚好能输。”
林殊没说话,翻出林雾的住院记录。最后一页的输血记录被撕掉了,只剩下残留的纸屑,但电脑备份里还存着:“入院当日输血400ml,供血者信息待补。”当时她以为是护士漏填了,现在看来,是被人故意撕掉了。
她用荧光笔在纸片上涂了涂,模糊的字迹渐渐显形,除了“沈如晦”,还有个日期——正是林雾失踪那天。
“沈如晦那天在医院。”林殊调出监控记录,画面里沈如晦穿着作训服,在输血科门口签完字就匆匆离开,袖口沾着点暗红色的渍迹,当时谁也没在意。
技术员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了,那天血库告急,Ab型血不够,是沈队说他是o型,让抽他的。我们都劝他刚执行完任务别抽太多,他说‘多抽点,别让那丫头有事’。”
林殊的指尖在纸片上摩挲,那三个字的笔画里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呈暗褐色。她突然想起林雾醒来时说的胡话:“他胳膊上的针眼比我的还大……”当时只当是梦话,现在才知是真的。
“把沈如晦的体检报告调出来。”她声音有点发紧,“查他那天的献血记录。”
报告很快调来了,献血量一栏填着“400ml”,远超安全标准,医生建议栏里写着“术后休养一周”,但审批栏里沈如晦自己签了字:“情况紧急,后果自负。”
“他总是这样。”技术员叹了口气,“上次边境冲突,他把急救包让给新兵,自己嚼着止疼片指挥,这次……”
林殊没接话,把纸片放进证物袋。显微镜的光映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她此刻的心情。这半张同意书,藏在夹缝里像个沉默的证人,既说不出沈如晦是凶手,反而替他辩白了几分——一个刚给人输了血的人,会转头把对方藏起来吗?
她看向窗外,沈如晦还在审讯室等着,背影挺得笔直。阳光落在他肩头,把作训服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他藏在硬朗底下的那点软——林雾总说“沈队看着冷,心是热的”,原来不是夸张。
“把这个送去做血迹比对。”林殊把证物袋递给技术员,“看看是不是林雾的。”
如果是,就说明林雾失踪前确实用了沈如晦的血。一个愿意把血输给对方的人,会是加害者吗?林殊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这案子像显微镜下的细胞,看似清晰,实则藏着无数细密的纹路,稍不留意就看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