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刚刚爬过卡桑加教堂的尖顶,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卡桑加民兵加强连一百四十八名民兵,已经按照编制序列排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横队,褪色的迷彩服、发白的工装、轮胎改造的拖鞋、破旧的皮鞋、胶鞋,但每个人的双眼都瞪的又大又亮——这是季博达制定的会操铁律:你可以衣衫褴褛,但精气神必须饱满,衣服必须整洁,个人卫生必须处理好。
九班长,你们班那个霹雳转身练得咋样了?丧彪悄声的问一旁的精壮班长。
精壮的班长憋着气:去你的!那叫直角转体他身后三排九班的民兵们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季博达站在队列前,看着台下各班排长互相调侃又暗中较劲的场景,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月前,这群人还只是为食物而战的乌合之众,现在却为了最佳队列班的荣誉较真起来。
随着季博达出现在空地的南侧。
广场瞬间安静。一百多双穿着不同鞋子的脚同时靠拢,发出整齐的碰撞声。这个开场动作就让围观的小镇居民发出惊叹——一个月前的葬礼上,这些民兵连左右都分不清。
“全体都有。”
“成-连横队—集合。”
三个排长迅速跑到与季博达相对应的指挥位置。
各班长依照各自排长的位置,站在排头,各自下达
“跑步走。”的口令。
而后便是各自的呼号
“1-2-3-4”
各班到位后三个排长几乎是争抢着整队。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报数。”
“整理着装,
停。”
“稍息。”
“立正——”
“连长同事,一排参加队列会操,应到46人,实到46人,请指示,排长半耳队长。”
“稍息。”
“连长同事,二排参加队列会操,应到46人,实到46人,请指示,排长狂龙。”
“稍息。”
“连长同事,三排参加队列会操,应到46人,实到46人,请指示,排长丧彪。”
“稍息。”
季博达习惯性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全体都有。”
三十多年的习惯了。总是感觉不说这几个字就喊不出那种喷射感的口令。但这几个字在正常指挥中是不允许出现的。
“立正——”
“向右看——齐。”这个队列越长预令和动令之间的间隔越长。
“向前—看。”
“稍息。”
“操课目。”
全体民兵立正。
“队列会操。”
“目的是。”
“培养卡桑加民兵加强连良好的民兵姿,严整的民兵形象,严明的纪律性和协调一致的动作。
“稍息。”
“内容是。”
“单个民兵队列动作,民兵班的队列动作。”
“会操方式。”
“各班长组织,按照编制序列逐一实施。”
“会操时间。”
“半天。”
“会操场地。
“卡桑加广场。”
“为了搞好本次会操,提出以下,要求!”
全体民兵同时立正。
“一严守秩序,严禁交头接耳,严禁嬉笑打闹。
二全程保持良好的民兵姿态。
三自行克服不良天候带来的不利影响。”
“稍息。”
季博达敬了个民兵礼。
向左跑了二十一步。
(队列在广场中央,民兵班队列走不开。需要调整队列位置。)
“成连并列纵队,集合。”
半耳队长、狂龙、丧彪,三个排长几乎同时半边向左转体。
迅速跑到各排横队中央。
“向右~转。”三个口令也几乎同时下达。
随着一排长半耳队长下达。
“跑步~走。”的口令。
一排所有的民兵迅速抬腿向前一跃。
随着第三步的落下。
一排长的口令再次响起。
“1-2-3-4。”
不待这个口令下完。
二排长狂龙的口令也下达了。
“跑步走。”
同样的一个跃出与一排如出一辙。
当一排的民兵喊完第一轮呼号。
三排长丧彪的口令也响起来。
“跑步走。”
三排的全体民兵也来了一个标准的跃出。
这时一排长的口令声响起了。
“12—34。”
这时二排长狂龙的口令也响了起来。
“1-2-3-4。”
似乎是算准了时间。
两波民兵的呼号时间似乎只差一点。
但后面二排的呼号,明显是压过了一排。
狂龙狡黠的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半耳队长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个年轻的坏蛋,居然成为了和自己职务一样的排长。
待到三个排到达指定位置。
季博达开始了新一轮流程。
“立正,向左看—齐。”这个预令长一些是怕一些毛躁的新民兵反应不过来。
“向前-看。”这个口令短是因为不需要反应。
“稍息。”
“开始会操。”
随着口令,大个子黑人班长带领的一班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跑步进入场地中央。
“1-2-3-4”
“12—34”
两动呼号没少。
这个大个子黑人班长,似乎有些紧张,但能看出来半耳队长传授了很多的技巧。
比如,故意延长预龄,眼神交流等等。
他们的正步说不上多么标准,但每一步都砸得地面微微震动,像一群犀牛在跳芭蕾。当完成那个苦练已久的直角转体时,围观的孩子群中爆发出欢呼——他们给这个动作取了个外号叫犀牛摆尾。
接下来上场的班级各显神通:二班独创的转弯近点漂移表演;三班令人眼花缭乱的队形变换,虽然给人感觉不对劲,可变来变去总是能把步子对上。
会操进行到一半时,意外发生了。镇长的羊群不知怎么冲破了围栏,二十多只山羊咩咩叫着闯入正在表演队形变换的五班方阵。若是以前,这场景肯定引发混乱和哄笑,但今天——
疏散队形!五班长一声令下,民兵们立刻化整为零,三人一组形成人墙驱赶羊群。最令人称奇的是,他们在驱赶过程中依然保持着基本队形,甚至还趁机展示了战术训练中的后三角队形。当最后一只山羊被赶出广场时,五班已经自发重新列队,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计划中的表演环节。
围观的人群中,莉莎正带着学校孩子们计数:...七、八、九...天啊!他们只用了九秒就重新集合了!
季博达在评分表上默默给五班加了应变能力的额外分数。他看向观礼台另一侧,半耳队长正对着五班方向微微点头——这是老兵对新战术的最高认可。
当三排十班上场时,季博达特意调整了坐姿。这个班有个特殊成员——曾经在训练中走火吓哭的少年。如今这个瘦弱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民兵。
正步——走!
十班长的口令清脆有力,与他略显单薄的身形形成反差。全班的正步踢得不算高,但那种凌厉的气势连半耳队长都眯起了眼。
会操结束后的颁奖环节,季博达亲手为每个优秀班级戴上特制的——用子弹壳和铁丝制作的简易奖章。当九班长上台领取最佳纪律班奖项时,这个向来作风松散的老兵突然立正,向季博达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季博达曾经想收拾这个家伙,因为作风松散距离纪律松弛已经很近了,而这一切的成因就是管理松懈。
全场寂静了三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季博达回礼时,看到台下的九班长正偷偷抹眼睛,而丧彪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奖章挂在了胸前最显眼的位置。
正午的阳光洒满广场,将一百多名民兵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支真正的军队。季博达站在观礼台上,恍惚间看到这些影子与前世电视里阅兵式的画面重叠在一起。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传遍整个卡桑加:
记住今天!记住你们从乌合之众变成钢铁之师的过程!帕帕以为面对的还是一群农民,但他们很快会发现——
卡桑加铁军!一百多个喉咙同时吼出这个他们自创的称号,声浪惊起了丛林中的飞鸟。
“你们准备好了么?”
一百多张厚厚的嘴唇里吼出了。
“时刻准备着。”
按照季博达的想法,这时候如果能用东方神秘大国语言唱一首“晴朗的早晨”就好了。
在广场边缘,几个来自邻村的年轻人正羡慕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不知道的是,明天这个时候,自己也会站在这个方阵里,成为这支传奇民兵连的新鲜血液。
暴雨中的雨林像一头喘息的巨兽。曾经被称为大金链子的叛军头目趴在一棵倒下的榕树上,腿上的伤已经溃烂发黑,散发出腐肉的甜腥味。那条足有小指粗的金链子——他叱咤风云时期的标志——被他收进了随身的口袋里。
操他妈的政府军...大金链子用尽最后力气咒骂着,雨水顺着他的光头流进嘴里,混合着血水的咸腥。
意识模糊之际,他仿佛又看到自己最风光的时候——金链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腰间别着镀金手枪,脚下跪着颤抖的村民。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像条野狗一样死在雨林里?
当猎户卡鲁姆发现这个奄奄一息的壮汉时,五只秃鹫已经在头顶盘旋了半小时。老人谨慎地用猎刀挑开溃烂的伤口,从里面夹出七条肥硕的蛆虫。
还能救。老人自言自语着,将自制的草药糊糊敷在伤口上。当药效引发的剧痛让昏迷中的大金链子惨叫出声时,卡鲁姆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声音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