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艘中型帆船缓缓驶离了珍珠岛的码头。
船身饱经风浪,木质呈现出深褐色,船帆上打着一块显眼的蓝色珊瑚补丁。这是海芸一家帮忙联系的,前往珊瑚城的货客两用船“海螺号”。
龙毅支付了十块下品灵石作为船资,独自站在船尾的甲板上,看着珍珠岛的轮廓在视线中渐渐变小,最终化为海天之间一道模糊的墨线。
海芸站在码头上,用力地朝他挥手,直到船只远去。
海风比岸边猛烈了许多,吹得他粗布衣衫猎猎作响。咸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海洋独有的旷远与寂寥。
船上除了船长和几名水手是炼气初期的修士外,还有十几名同往珊瑚城的乘客。有去贩卖货物的商人,有拖家带口投奔亲戚的凡人,也有几个气息精悍、像是去碰运气的散修。
龙毅选择了角落的位置,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偶尔抬眼望天,确认着星图指引的方向。
他的低调,让他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只有那个名叫“老陈”的胖商人,试图跟他搭过几次话,见他兴趣缺缺,也就讪讪作罢。
航行是枯燥的。
碧蓝的海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一望无际。偶尔能看到鱼群跃出水面,或者远处有巨大的海兽脊背划过,引来乘客们的一阵惊呼。
龙毅的神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范围外放,警惕着可能来自海洋或船本身的危险。
第一天,风平浪静。
夜晚,星空格外璀璨。没有了陆地的遮挡,银河如同一条发光的巨带横贯天穹,无数星辰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龙毅回到分配给自己的狭窄舱室,盘膝坐下。
他再次沉浸入脑海中的星图。在这浩瀚无垠的大海之上,星辰与星图的共鸣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能“感觉”到,那个代表着牢笼宇宙同源气息的星辰光点,就在遥远的东南方向,深邃而坚定地闪烁着。
而源初星核,在这种环境下,似乎也活跃了一丝,如同沉睡的婴儿,呼吸变得稍微绵长了些许。
第二天午后,天色骤然变暗。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铅灰色的厚重乌云吞噬。海风变得狂躁起来,卷起层层白沫巨浪,狠狠拍打着船身。
“风暴要来了!快!降半帆!固定货物!”船长声嘶力竭的吼声在风中显得断断续续。
水手们如同忙碌的蚂蚁,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奔跑,加固缆绳,收起风帆。
乘客们则惊慌地缩在船舱里,孩子的哭闹声、女人的祈祷声、男人们沉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恐惧。
龙毅依旧站在船尾,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甲板上,任凭船身如何倾斜颠簸,身形纹丝不动。
他感受着这天地之威。与流火焦狱那毁灭性的灼热不同,这是一种狂暴的、充满原始力量的自然伟力。
巨大的浪头如同山峦般压下,仿佛要将这小小的船只彻底吞噬。雨水如同瀑布般倾泻,能见度变得极低。
“咔嚓!”一声脆响,一根桅杆在狂风中断裂,带着半截船帆砸入海中,引起一片尖叫。
船长的脸色变得惨白。
就在这时,龙毅的神识捕捉到,在翻涌的浊浪之下,几道庞大的、带着凶戾气息的黑影,正悄然逼近船只!
是妖兽!它们被风暴和船只的动荡吸引了过来!
其中一道黑影速度极快,猛地撞向船底!
“轰!”
船身剧烈一震,仿佛要被拦腰撞断!木质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海兽!是铁头鲨群!”有水手绝望地嘶喊。
数条体长超过五丈、头部覆盖着骨甲、满嘴利齿的鲨鱼状妖兽,开始疯狂地撞击、撕咬船体。它们的实力普遍在炼气后期,其中领头的那条,气息更是达到了筑基初期!
在风暴和海兽的双重袭击下,“海螺号”已然岌岌可危。
船长和水手们试图用法器和弓箭攻击,但在狂风巨浪中准头大失,效果甚微。那筑基期的铁头鲨更是灵活无比,轻易避开了攻击,再次狠狠撞向船体。
眼看船只就要解体。
龙毅知道,不能再旁观了。船若毁了,在这狂暴的海洋中,即便是他,也会非常麻烦。
他一步踏出,身形在颠簸的甲板上如履平地,瞬间来到了船舷受损最严重的一侧。
面对那再次猛冲过来的筑基期铁头鲨,龙毅眼神一冷,并指如剑。
他没有动用煌炎,那太过显眼。只是将精纯的混沌真元凝聚于指尖,真元之中,隐含着一丝源自流火焦狱的灼热气息,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雷霆之意。
“去!”
一道凝练无比的混沌色指劲,如同撕裂雨幕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射向铁头鲨最为脆弱的眼部!
那铁头鲨显然没料到船上还有如此强者,感受到指劲中蕴含的可怕力量,它想要闪避,但在水中终究慢了一瞬!
“噗嗤!”
指劲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它坚硬的骨甲,深深没入其头颅!狂暴的混沌真元瞬间在其颅内炸开!
筑基期的铁头鲨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翻着白肚浮上海面,鲜血迅速染红了一片海水。
首领瞬间被杀,剩下的铁头鲨群顿时一阵慌乱,攻击的势头戛然而止。
龙毅没有停手,指尖连弹。
数道指劲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地没入另外几条炼气期铁头鲨的要害。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刚才还凶悍无比的海兽群,便尽数伏诛,成为了漂浮在海面上的尸体。
风雨依旧,海浪翻腾。
但甲板上,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船舷边,衣衫湿透却身形挺拔的青年。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挥手间,灭杀筑基海兽,惊退兽群!
这是何等实力?!
船长和水手们看向龙毅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敬畏与感激。那些乘客更是如同看着神明下凡。
龙毅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对船长淡淡说了一句:“抓紧时间修复。”
说完,便转身走回了船尾,再次负手而立,眺望着风雨交织的晦暗海面,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已彻底改变。
风暴在入夜前渐渐平息。
劫后余生的“海螺号”拖着残破的船体,在星空下继续航行。水手和乘客们忙着修补船只,处理海兽尸体,看向龙毅背影的目光,始终带着敬畏。
老陈商人几次想凑过来套近乎,都被龙毅身上那股无形的疏离感挡了回去。
又航行了两日。
这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海平面时,了望的水手发出了兴奋的呼喊:
“看到了!珊瑚城!我们到了!”
龙毅举目望去。
只见在视野的尽头,海天相接之处,出现了一片巨大的、色彩斑斓的轮廓。
那并非单一的城市,而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岛屿、礁盘连接而成,岛屿上建筑林立,风格奇特,多以白色石材和珊瑚搭建。更令人惊奇的是,许多建筑直接建立在露出海面的巨大珊瑚礁上,由一道道拱桥和栈道相连。
整片城域,在朝阳的映照下,仿佛一座漂浮在海上的、用珊瑚和珍珠雕琢而成的梦幻之城。
灵气,也明显比珍珠岛浓郁了数倍不止,空气中弥漫着活跃的水元之力。
“这就是珊瑚城……”龙毅心中默念。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繁华的码头和建筑,投向了城域中央,那座最为高耸的岛屿。
岛上,一座通体由某种白色玉石砌成、高耸入云的尖塔,在晨曦中熠熠生辉,散发出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观星塔。
他终于到了。
船只缓缓驶入繁忙的港口。码头上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船只鳞次栉比,修士的气息也明显强大了许多,炼气期随处可见,甚至能偶尔感受到筑基修士的气息。
龙毅随着人流走下舷梯,踏上了珊瑚城湿润的石板路。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与繁华气息的空气,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座陌生的城池。
他知道,新的挑战和机遇,就在这里。
而在他未曾注意的角落,码头上,一个看似普通的小贩,在他下船后,目光闪烁了几下,悄然隐没在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