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薄靳寒的话掷地有声，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死寂的驾驶舱里炸开。
船长和技术员猛地抬头，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下去？
那个深不见底、吞噬了遥控潜水器的深渊，那个连复合缆绳都能瞬间切断的鬼地方？
疯了吧！
“不行。”
苏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她一步站到薄靳寒面前，仰头直视他，挡住了他走向通讯器的路。
“你疯了？”薄靳寒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他伸手想把她拉开，手腕却被她反手扣住。
她的手很凉，力气却出奇的大。
“我没疯，疯的是你。”苏晚看着他，眼睛黑白分明，“你是总指挥，船上所有人的命都系在你身上。总指挥能自己下场当先锋？万一你在下面出事，或者只是通讯中断，这艘船怎么办？我们所有人怎么办？”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所有人的头顶。
船长和技术员下意识地点头，没错，薄先生要是出了事，他们这群人别说回去了，恐怕当场就要哗变。
薄靳寒的下颌线绷得死紧，他盯着她，眼底是翻涌的暗流：“那让你下去？苏晚，你觉得我可能答应？”
他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灼穿。
“我必须下去。”苏晚毫不退让，“那枚戒指在发烫，它在指引我。我是钥匙，没有我，谁下去都一样是送死。”
她举起自己的手，那枚戒指上的光芒，在昏暗的驾驶舱内幽幽闪烁，带着一种诡异的生命力。
“我不同意。”薄靳寒的声音冷硬如铁。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寸步不让，一个坚如磐石。空气里的气氛紧张到快要凝固。
“薄先生，苏小姐。”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驾驶舱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四十多岁，气质儒雅，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我是‘K’派来的海洋考古学顾问，白教授。”他朝薄靳含微微颔首，然后看向苏晚，“苏小姐，‘K’让我转告您，‘海神号’已经准备就绪。”
海神号？
薄靳寒的目光扫向他。
白教授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探索者号’上搭载了一台深海载人潜水器，‘海神号’。抗压能力是军用级的，配备了机械臂和独立的维生系统，驾驶员是国内最有经验的深潜工程师，老周。”
苏晚懂了。
她松开薄靳寒的手，转向他：“听到了？我不是一个人。有专业的团队和设备。而你，”她点了点他的胸口，“你的战场在这里，在总指挥的位置上。我们是搭档，不是你的附属品，懂？”
薄靳寒沉默地看着她，胸膛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她眼里的火焰，那种冷静又疯狂的决绝，让他心头发紧。
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这个女人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
“好。”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哑得厉害。
他转身，拿起通讯器，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威严：“野狼，准备‘海神号’下潜。所有系统检查三遍。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先生！”
甲板上，灯火通明。
巨大的起重臂将一艘外形流畅、通体漆黑的潜水器缓缓吊起。潜水器的外壳上，印着一个银色的三叉戟徽章，正是“海神号”。
苏晚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特制潜水服，衬得她身形越发纤细，却又透着一股利落的韧劲。
薄靳寒站在她面前，亲手为她检查装备的每一个卡扣。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一丝不苟，但指尖却带着无法抑制的冰凉。
他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专注地整理着她胸前的设备带。
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杂着海风的咸腥。她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每一次吐纳，都像是压在她的心上。
终于，他检查完了最后一个卡扣，却没有松手，而是用拇指在她锁骨下方的位置，用力按了一下。
“苏晚。”他抬起头，黑眸深不见底，里面映着的全是她小小的身影，“听着。有任何不对劲，立刻上浮。这是命令。”
“知道了，薄指挥。”苏晚仰头看着他，忽然踮起脚，在他紧绷的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冰凉，柔软。
一触即分。
薄靳寒的身体瞬间僵住。
苏晚已经退开，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等我回来。”
说完，她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海神号”的入口。白教授和一名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驾驶员已经在那里等她。
舱门缓缓关闭。
薄靳寒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唇上似乎还印着她柔软的触感。他看着那艘黑色的潜水器被起重臂平稳地放入墨黑色的海水中，溅起一片白色的浪花，然后，缓缓下沉，直至消失不见。
他转身走回驾驶舱，坐回了总指挥的位置。
主屏幕上，亮起了“海神号”传回的实时数据，深度、水压、氧气含量……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不断增加的深度数字上，眼神沉得像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