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切断后的指挥舱,安静得能听见精密仪器运作的微弱电流声。
海上的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浓重,乳白色的水汽翻涌着,将三十海里外那艘黑船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像一头蛰伏在迷雾中的巨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白教授和一众研究员的脸色早已没了之前的兴奋,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被未知强敌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这根本不是科研考察,这是军事对峙。
薄靳寒依旧将苏晚护在身侧,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苏晚能感觉到,他攥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心滚烫,力道沉稳,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一切有他。
“先生,”陆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对方的火控雷达已经锁定我们。”
话音刚落,指挥舱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这意味着,只要对方愿意,无数导弹就能在几分钟内覆盖这里。
薄靳寒的黑眸沉静如深海,他甚至没有看雷达屏幕,只是淡淡开口:“打开我们的武器系统,目标锁定,不要开火。”
“是!”
无声的命令被迅速执行。空气里的火药味,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通讯频道再次被强制接通。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主屏幕上,出现了一张人脸。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色研究服,气质温文尔雅,更像是一位大学里备受尊敬的老教授,而非一个神秘组织的代言人。
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学者式的、温和的微笑。
“薄先生,苏小姐,再次问好。看来刚才的沟通有些误会,我们换一种方式。”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从容。
苏晚冷眼看着屏幕里的男人。这副斯文败类的样子,比刚才那个电子音更让人作呕。
男人扶了扶眼镜,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精准地落在苏晚身上。
“苏小姐,或者我们该称呼你为……鸢尾花的后裔。”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归墟’是圣地,不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染指的游乐场。它等待它的主人,已经等待了太久。”
“主人?”苏晚忽然笑了,红唇勾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是指躺在祭坛上的祭品吗?”
男人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他看向薄靳寒,眼神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怜悯。
“薄先生,我承认,你在世俗世界里,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但你现在踏入的,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这里的规则,不是用金钱和权力书写的。”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像是在给予最后的忠告。
“我们对你没有恶意,我们的目标很明确。把不属于你的东西,和不属于你的人,交出来。不要玩火自焚,你玩不起。”
薄靳寒的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将苏晚往身后又拉了半分,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投出凌厉的阴影。
他薄唇微启,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碾碎一切的压迫感。
“我的东西,我的人,你也配碰?”
说完,他直接对通讯员下令:“切断。”
屏幕瞬间变黑。
指挥舱里的气氛凝固到了顶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陆风紧张地报告:“先生,他们没有撤退,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就停在那里。”
两艘代表着当今世界顶尖科技的钢铁巨轮,就这样在迷雾笼罩的公海上,无声地对峙着。像两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都在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薄靳寒转过身,双手捧住苏晚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他的眼底风暴翻涌,却用着极其克制的、沙哑的嗓音问她:“怕吗?”
苏晚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映出自己平静的倒影。她摇了摇头,伸出手,覆上他紧绷的手背,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凸起的骨节。
“你不是说,想玩就奉陪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他眼底的狂躁。
薄靳寒喉结滚动,最终,所有暴戾的情绪都化为一声低叹。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窗外,雾更浓了。那艘黑船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但所有人都知道,它还在那里。
像一个索命的幽灵,静静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