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光路的瞬间，陈阳感到一种奇特的失重感，仿佛置身于一条由纯粹流光构成的隧道。周围的景象扭曲、拉长，色彩失去了意义，只有无数难以理解的符号和数据流如同瀑布般从身边掠过。时间和空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固有的尺度。
他体内的六枚碎片自主运转起来，散发出稳定的混沌光辉，将这种维度穿梭带来的不适感降到最低。他甚至能感觉到，碎片的力量与这通道的构成能量产生着微妙的共鸣，仿佛它们本就同源。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前方的光芒骤然稳定下来。
失重感消失，陈阳的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无比宽阔、看不到尽头的灰色通道之中。通道的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是由一种非石非金的哑光材质构成，散发着恒定而柔和的冷光，没有任何明显的接缝或装饰。空气干燥而洁净，温度恒定，听不到任何声音，一种绝对的寂静笼罩着这里，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跳的声音。
这里就是“灰色回廊”？观测所的外围？
陈阳尝试将神念向外延伸，却发现神念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离体不到十米，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隔。就连他体内六枚碎片的感知范围，也大幅缩小。
“请沿当前路径前行，抵达‘知识之殿’。”那个非男非女的中性声音再次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陈阳收敛心神，沿着这唯一的通道向前走去。脚步声在绝对寂静的回廊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注意到，回廊的墙壁并非完全光滑，上面偶尔会浮现出一些极其复杂、不断变化的几何图案和能量纹路，它们一闪即逝，仿佛在记录或运算着什么。
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拱门。拱门同样由那种灰色材质构成，门内是一片柔和的白光，看不清后面的景象。
当陈阳走近拱门时，白光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并未阻挡他的进入。
穿过拱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巨大的圆形殿堂。殿堂的穹顶高远，仿佛模拟着星空，无数光点在其中明灭闪烁，排列成陌生的星座。殿堂的四周，是层层叠叠、向上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的书架，书架上摆放的不是书籍，而是一枚枚散发着各色微光的晶体、卷轴，甚至是悬浮着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信息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浩瀚而又冷静的气息。这里就是“知识之殿”？
在殿堂的中央，悬浮着数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光屏，上面流动着瀑布般的数据和星图。光屏下方，站着三个身影。
其中一人，正是身穿灰色作战服、面容冷峻的星痕。他看到陈阳，微微颔首示意。
另外两人，则穿着样式古朴、带有星辰与眼睛纹路的银色长袍。
左边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眼神却深邃如同包含了无数世界的生灭，他手中托着一本由光芒构成的、不断自动翻页的书册。
右边则是一位中年女子，容貌端庄，神色肃穆，她的瞳孔是奇异的银白色，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她的目光落在陈阳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欢迎来到观测所，陈阳先生。”手持光书的老者微笑着开口，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与之前那个中性声音截然不同，“我是议会首席知识管理者，欧米茄。”
“审判之眼，阿尔法。”银瞳女子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碰撞。
星痕则只是再次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他的职责似乎是引荐和护卫。
“观测者议会……”陈阳目光扫过眼前这三位气质迥异，但都散发着深不可测气息的议会成员，心中警惕并未放松，“你们找我来，是为了佛尊，还是为了我体内的碎片？”
欧米茄微微一笑，手中的光书翻动，投射出佛尊那缕暗金色意识碎片逃逸时的能量轨迹，以及“枯萎之地”那片区域的动态星图。
“两者皆有，但根源在于碎片。”欧米茄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你所收集的，并非普通的能量核心，它们是‘起源矩阵’崩解后散落的权限钥匙。”
“起源矩阵？”陈阳皱眉，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词汇。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个维持多元宇宙底层规则平衡的古老装置。”阿尔法接口道，她的银瞳毫无感情地注视着陈阳，“它的崩解，导致了规则紊乱，能量失衡，也为诸如‘佛尊’这类依托负面规则而生的邪物提供了滋生的土壤。”
“你们守夜人，就是为了维护这个平衡？”陈阳看向星痕。
“守夜人是议会的外勤执行者，负责处理已显现的规则异常和威胁。”星痕终于开口，“而议会本身，更侧重于观测、记录和推演。”
欧米茄接过话头：“‘起源矩阵’的崩解是既定事实，无法逆转。但集齐六枚权限碎片，意味着拥有了重启‘次级平衡协议’，至少是稳定局部宇宙规则的‘可能性’。”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陈阳，“你就是这个‘可能性’的载体，陈阳先生。”
陈阳心中巨震。他没想到这六枚碎片的来历如此惊人，牵扯到宇宙规则的平衡！
“佛尊的意识碎片逃往‘枯萎之地’，并非偶然。”阿尔法指向星图中那片被标记为红色的区域，“那里是上古时期一场神战留下的遗迹，规则破碎，生机断绝，充斥着最纯粹的‘寂灭’之力。佛尊的邪恶本质与那里的环境高度契合，他在那里复苏的速度会超乎想象，并且很可能与‘枯萎之地’本身残留的某些古老怨念结合，形成更可怕的存在。”
“我们必须在他彻底与‘枯萎之地’融合、成为新的‘寂灭主宰’之前阻止他。”欧米茄神色凝重，“否则，不仅仅是缅北，整个区域的规则都将被拖向永恒的死寂。”
“所以，你们需要我，利用碎片的权限力量，去‘枯萎之地’消灭他？”陈阳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不仅如此。”欧米茄手中的光书再次翻动，显示出陈阳体内六枚碎片运转的模拟图，“你虽然集齐了碎片，但并未真正‘融合’并理解其代表的全部权限。贸然前往‘枯萎之地’，胜算渺茫。议会希望你能在‘知识之殿’进行短暂的学习和沉淀，初步掌握碎片的力量本质。同时，我们也需要记录和分析你与碎片融合的过程，这对于我们理解‘起源矩阵’的奥秘至关重要。”
陈阳沉默了片刻。对方的话语逻辑清晰，似乎合情合理，但他心中依旧存有疑虑。观测者议会的目的真的如此纯粹？他们对自己，仅仅是观察和辅助？
“如果我拒绝呢？”他试探性地问道。
阿尔法的银瞳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权限碎片关乎重大，不容有失。佛尊的威胁迫在眉睫，不容拖延。议会尊重个体的选择，但在涉及宇宙平衡的危机面前，必要的引导和……监管，是不可避免的。”
话语中的压力不言而喻。
星痕在一旁默默站立，如同一个沉默的雕塑。
陈阳看着眼前这三位议会成员，感受着这座“知识之殿”浩瀚无边的知识储备和冰冷无情的规则气息。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无论是为了应对佛尊的威胁，还是为了弄清自身的命运，他都必须借助观测者的力量，并接受他们的“条件”。
“我需要多久？”他最终问道。
“时间流速在这里与外界不同。”欧米茄脸上重新露出慈和的微笑，“我们会为你开启‘时感调节’，外界三天，殿内三十日。这三十日，你将沉浸于知识的海洋，初步掌握‘净化’、‘生机’、‘守护’、‘破灭’、‘空间’、‘统御’这六大基础权限的运用。之后，前往‘枯萎之地’。”
三十日……陈阳计算着时间，部落那边应该还能支撑。
“好。”他点了点头。
欧米茄满意地笑了，他手中的光书射出一道柔和的光芒，笼罩住陈阳。刹那间，陈阳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星痕、阿尔法、乃至整个殿堂都仿佛凝固，唯有他自己和那无尽的知识洪流，变得无比清晰和活跃。
他的意识，被投入了一个由纯粹信息和规则构成的世界。
而在陈阳沉浸于学习之时，知识之殿的某个隐秘角落，阿尔法那银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陈阳被光柱笼罩的身影，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欧米茄则低头看着手中光书上不断跳动的、关于陈阳生命本质和灵魂波动的数据，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星痕依旧沉默，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殿堂穹顶星图中，一颗刚刚由暗转明、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星辰之上。那颗星辰对应的方位，正是——“枯萎之地”。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