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渊。
陆禾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吞噬光明的黑暗边缘。
风雪呼啸,卷起黑色的冰晶碎屑,拍打在他单薄的黑色作战服上,却无法让他那布满裂痕的身躯有丝毫动摇。
他就那么走到了深渊的尽头。
然后,站住了。
他身后,百米开外,是死寂的人群。
让娜·黛西的呼吸几乎停止,她紧紧攥着拳。
疯了。
这个男人绝对是疯了!
白取心、苏晓雨几人虽然也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盲目的信任。
队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欧联的军官们则个个面色凝重,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仿佛下一秒深渊中就会冲出什么绝世凶物。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陆禾就像一尊矗立在世界尽头的雕像,一动不动。
没有释放魂力。
没有展开领域。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有外泄。
他在干什么?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盘旋着这个巨大的疑问。
难道他真的想用这副“玻璃”之躯,跳下去和一头准六阶的墟龙肉搏吗?
……
克里特城,指挥中心。
巨大的光幕上,清晰地呈现着“禁忌之渊”前的景象。
数十个隐藏在冰川缝隙中的高清摄像头,将陆禾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同步传输了回来。
身穿华贵紫袍的奥古斯都·克劳狄,【凯撒】天魂的拥有者,正手持一杯猩红的酒液,平静地注视着屏幕上那个孤独的背影。
他身后的普鲁士将军,以及一众圣殿骑士团的高层,同样屏息凝神。
“他在等什么?”一名将军忍不住低语。
奥古斯都轻轻晃动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痕迹。
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被他当做“饵”的华夏人,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二十分钟过去了。
就在所有人的耐心都快要被消磨殆尽时,屏幕上的陆禾,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裂痕中,仿佛有无形的尘埃簌簌落下。
看起来,他随时都会散架。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碎冰。
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毫不起眼的黑色碎冰。
然后,他站直了身体。
……
此时的陆禾,看似平静,意识却早已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在始皇帝“君临”之后,他的感知被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他能“看”到。
在深渊之下数万米的黑暗中,盘踞着一个巨大的生命体。
它在沉睡。
它的生命气息无比磅礴,但却带着一种衰败和不稳定的虚弱感。
祭酒大人的【性恶】之矛,确实重创了它的本源。
但,还不够。
这种程度的伤,对于一头准六阶的墟龙而言,只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能量,就能彻底恢复。
欧联之所以围而不杀,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奥古斯都,那个【凯撒】的觉醒者,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这头墟龙在绝境之下,会不会再次和“熔火之心”里可能存在的那个东西,进行位置交换。
陆禾站了二十分钟,当然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在感受某种规则。
这是此次欧联之行,最关键的目的之一!
也将决定自己的计划,能不能继续进行。
现在……
陆禾要做的,是重申一个概念。
陆禾的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不属于魂力的意志,悄然注入了那块黑色的碎冰之中。
那不是魂力。
那是一种“感觉”。
是斩杀【六翼魔龙】时,始皇帝残留的“大一统”概念的一丝余韵。
是属于始皇帝的,至高无上的“君威”。
做完这一切,陆禾手腕轻轻一抖。
那块碎冰,悄无声息地,被他弹入了前方的无尽黑暗之中。
……
碎冰坠落。
没有声音。
没有回响。
仿佛被深渊彻底吞噬。
一秒。
两秒。
五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让娜和欧联的军官,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或许……他只是在故弄玄虚?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瞬间——
“吼——!!!!”
一声根本不似生物所能发出的,充满了无尽恐惧与骇然的咆哮,猛地从深渊最深处爆发出来!
那不是怒吼,不是示威。
那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最纯粹的,面对天敌时的……哀嚎!
轰隆隆——!
整个“永冬之门”的世界,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们脚下的万年冰川,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狰狞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恐怖的音波混合着灵魂层面的冲击,如海啸般席卷全场!
“噗通!”
“噗通通!”
实力较弱的欧联新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地昏死过去。
就连让娜这样的传说级强者,也被震得气血翻涌,脸色煞白,不得不全力催动天魂之力,才勉强站稳身体。
白取心和王成武等人立刻组成战阵。
洛冰抬起手,白色与金色光辉交替,覆盖了整个大秦队。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
这……就是准六阶的威势?
仅仅是一声恐惧的咆哮,就差点让整个队伍崩溃!
……
奥古斯都手中的高脚杯,“啪”的一声,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猩红的酒液混合着玻璃渣,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
屏幕剧烈晃动,信号变得极不稳定,刺耳的杂音和那仿佛能撕裂灵魂的龙啸,充斥着整个指挥大厅。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面无人色。
他们终于明白了。
那头墟龙,根本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它依旧强大!
但……
如此强大的存在,为什么会发出如此恐惧的悲鸣?
奥古斯都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到了那个被陆禾随手扔进深渊的……碎冰。
一个可怕的,让他遍体生寒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个“玻璃人”……
他不是在试探。
他是在……威胁!
他在用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方式,向那头准六阶的墟龙,宣告自己的存在!
那个斩杀了六阶天灾的力量,至今……仍然寄宿在他的体内!
……
禁忌之渊前,龙啸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若有若无的,仿佛在呜咽的低沉回响。
颤抖的冰川也慢慢稳定下来。
一片死寂。
所有还清醒着的人,都用一种看待鬼神般的目光,望着那个缓缓转过身的背影。
陆禾身上的裂痕,在昏暗的光晕下,仿佛在明灭不定地闪烁。
他无视了所有人惊骇的目光,径直走向那名早已呆若木鸡的欧联军官。
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确认完毕。”
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它很怕我。”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看向自己的队员。
“走了。”
“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