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武堂的校场上,晨曦刚洒下来,六百五十名汉子已列成整齐的方阵。
玄色短褐外罩着轻便皮甲,腰间别着环首刀,脚下麻布绑腿扎得紧实,连呼吸都透着股肃杀之气。
这是津帮首支真正意义上的作战队伍。
从精武堂六百弟子与何玄所领五十人中组成,今日正式整编分队。
何方身着屯长铠甲,立于高台之上,目光扫过下方队列,朗声道:“今日整编,共分十三队,每队五十人,设队率一人。
往后尔等皆是津帮的锐众,需遵军法、听号令,若有违抗,军法处置!”
话音落,李义捧着名册上前,高声宣读任命:“何玄,领第一队,任队率!”
何玄猛地出列,单膝跪地,甲片碰撞声清脆:“某接令!
定带好第一队,杀尽山贼!”
他眼中满是激动,虽然何方曾经是他下属。
但是他没有任何的别扭。
虽然调过来之后,依旧是队率之职,但他队里调入不少精锐。
“何东,领第二队;
何春,领第三队;
何奎,领第四队......”
三人依次出列接令,这些皆是何方的乡人,也就是大将军的乡人。
其中何东和何春,都是何方那一什的,何奎以前跟着何林混,现在也和何林一起彻底倒向何方。
与另外一位什长何虎不同,何奎也想谋求富贵。
此刻得任队率,脸上满是郑重。
只是何东明显还不够稳重,嘴角忍不住的咧开笑。
对于这个分派,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何方是大将军的乡人,麾下队率,肯定会大量使用乡人,这是常态。
只要他不把所有队率安排成乡人就行。
“凌操,领第五队!”
凌操跨步出列,身姿挺拔如松,声音洪亮:“末将在!
某定不负屯长所托,将第五队练出虎狼之势!......”
和其他人领命之后,不同,他还想发表一番就职演讲,不过李义没有给他机会,趁他停顿之时,赶紧继续颁布:“许褚,领第六队;许定,领第七队!”
许褚兄弟齐齐出列,许褚沉声道:“某许褚,定带好第六队,不让一人怯战!”
许定则攥着腰间刀鞘,大声道:“某许定,定让弟兄们跟着某杀个痛快!”
受到凌操的影响,他俩人也发表了一点豪情壮语。
两人身形魁梧,往那一站,便自带威慑力,队列里不少汉子都悄悄挺直了腰板。
昨天两人之所以迟迟未到,也是太能吃。
何方询问之后,才知道,两人带着十几个伴当,直接吃掉一头猪,两头羊......
把管食肆的李钿气的大骂不止,因为这些是给精武堂的弟子们准备的晚餐。
但被许定一句:“何屯长吩咐的,让某等随便吃!”给顶了回去。
李钿闻言,不敢反驳,但还是说苦口婆心的劝道:“那也不能只吃肉啊,那样对身体不好。
这饼子啊、面汤啊、豆腐啊也吃点,营养要均衡!”
不过许褚许定等人没有理他,只是吃肉。
李钿无奈,只得指派人,赶紧再去买猪羊......同时庆幸牛肉还没来得及端出来。
......
台上,李义念出下一个名字:“高超,领第八队!”
人群中,一个眼神锐利的汉子出列——正是高超。
他原是西市韦虎的人,之前被张磊请来找何方麻烦,结果被轻松击败。
后来听闻武角大会津帮如火如荼,又在韦虎的安排下,过来寻衅滋事加打探情报。
可越是打探,两人越是动摇。
津帮给的粮饷足、待弟兄们宽厚,比跟着韦虎打打杀杀、朝不保夕,还三天饿几顿强太多。
后来他找张磊说情,带着高岳一起投了津帮,如今竟能当上队率,心中满是感激与振奋:“某高超,谢屯长信任!
往后第八队,刀山火海,绝不退缩!”
高台旁,高岳站在队列里,看着哥哥接令,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虽没被任命为队率,却也入选了第八队。
能跟着兄长一起干,还能在津帮安稳度日,比跟着韦虎时强百倍。
他悄悄攥紧拳头,暗下决心:定要好好练本事,将来也像哥哥一样,当个让屯长信任的队率。
随后,李义又宣读了剩余六位队率的名字。
这些皆是从精武堂弟子中层层筛选出来的,要么是武艺出众,要么是为人可靠、能服众的老弟兄。
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有一人出列接令,声音铿锵,校场上的气氛愈发激昂。
待十三位队率全部站定,何方走下高台,走到队列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尔等之中,有跟着我从春园起家的老弟兄,有刚投来的新袍泽,还有像高超兄弟这样,从别处转投而来的壮士。
不管从前如何,今日起,你们都是一家人,是同生共死的袍泽!”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郑重:“咱们此次整编,不是为了争强好胜,是为了讨邙山的山贼,为那惨死的流民报仇,为护津口的百姓周全!
将来若有乱党、叛贼,咱们还要提着刀,去保这雒阳、保这天下的百姓!”
“讨山贼!保百姓!”
队列里响起整齐的呐喊,声浪直冲云霄。
连远处码头上的脚夫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往精武堂的方向张望。
许褚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暗自感慨。
跟着何方,果然没选错。
这般上下一心、为百姓而战的队伍,比跟着史阿混日子强万倍。
而且昨天晚上的时候,鲍出已经教了他们一些真东西。
好家伙,居然真的不藏私!!
何方看着众人激昂的模样,心中安定。
十三队人马整编完毕,队率皆是能征善战或忠心可靠之辈,再经过几日操练,便可出兵邙山。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沉声道:“接下来几日,各队率带弟兄们熟悉阵型、操练配合。
鲍兄与我负责总责,务必让队伍有战力!”
“遵令!”
十三位队率齐声应令。
讨伐山贼,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最起码,你要知道山贼的藏身之所,其次......
训练的间隙,何方召集各个队率,商议讨伐前的准备工作。
他也要看看,大家的表现。
一张简易的舆图上,标注着邙山的位置。
老太太走的路线,也是常走的线路,距离山寨应该不会太远。
何方手指点着邙山的轮廓,沉声道:“关于讨伐山贼,诸位有什么看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凌操叫道:“屯长不用担心,某等径直杀过去便是。”
李义摇头道:“邙山地势复杂,林深谷险,山贼盘踞多年,又惯会劫掠,心思狡诈。
若大剌剌杀过去,找不找得到都是两说。
便是找到,怕是要吃地形的亏,必须先派人查探清楚,才能制定对策。”
鲍出皱眉道:“话是这么说,可邙山那么大,派谁去合适?
得是熟悉地形、又能藏住行踪的人才行。”
何方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这个时候,高超说道:“屯长,某家以前就住在邙山脚下。
十来岁就跟着阿翁上山打猎。
哪里有山泉、哪里有险崖、哪里是野兽常走的小道,某兄弟二人都熟得很。
若是去探察,正合适。”
“你是屯长,还要加紧操练,此去并不合适。”
何方开口道,随即让人把高岳喊了过来,问道:“你年少时常去邙山打猎?”
高岳点头:“回屯长,是。”
“我准备派人去山中探察山贼的位置,你敢去么?”
“求之不得!”
“好,那此次查探的事,就交给你。
你带三个精干的弟兄,乔装成进山采药的猎户,去摸清山贼的底细。
他们的巢穴在哪?有多少人?用的什么兵器?每日作息如何?
还有,邙山哪些地方是必经之路,哪些地方能设伏,哪些地方能撤退,都一一记下来,画成简图带回。
此事若能成,当记大功。”
高岳眼中闪过喜色,他知道兄长高超刚当上队率,虽然为兄长高兴,但也有些不服。
自己若能办好这事,不仅能证明自己,也能给兄弟俩挣更多脸面。
后面再有队率,肯定就是自己。
当即高声应道:“某保证把山贼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绝不让屯长失望!”
“切记,小心行事,别暴露行踪。”何方叮嘱道,“山贼耳目多,若遇着危险,别硬拼,先把人带回来,查探的事可以再等机会。”
“谢屯长,某明白!”
高岳拱手领命,转身便去挑选弟兄。
他们兄弟,在津帮之中,自然也有相熟之人。
待高岳走后,张磊忍不住凑上前,笑着道:“何屯长真有眼光。
高岳这小子,看着机灵,又熟邙山地形,这事交给他准没错。
当初某推荐他们兄弟来,就知道是块好料!”
何方看了张磊一眼,嘴角噙着笑,没接话。
提拔高超当队率,自然是给张磊这些本土的雒阳派系一点位置。
但这次之所以派高岳去,不让高超去,则有手段在其中。
一来,提拔了高超,就等于给高岳留个念想,让他知道跟着津帮有奔头。
高家兄弟俩能互相扶持,自然会更尽心。
二来,高超在军中当队率,高岳在外执行任务,兄弟俩互为牵制,也算是变相的“人质”,能让他放心。
三来,卖张磊一个人情,毕竟是张磊引荐的人,给了提拔,张磊脸上也有光,往后更愿意为津帮出力。
这一石三鸟的算计,他自然不会说破,只对众人道:“高岳去查探,某等也不能闲着。
鲍兄,你继续带着各队操练阵型。
何玄,你去清点兵器铠甲,把能用的弩箭、盾牌都备好,再准备些绳索、火把,进山能用得上。
张磊,你去义舍那边,跟俞敏说声,让多备些伤药。”
......
“遵令!”众人齐声应下,各自领命而去。
何方看着井然有序的众人,心中成就感莫名升腾。
当然,人生第一战,他还要细细盘算一下,可千万不能败。
更不能卒。
仔细思量一番,高岳熟悉地形,侦查该无大碍;
十三队人马整编完毕,将士们士气正盛,训练几日,又有甲胄一百套;
许褚、凌操这些猛将在手。
再加上摸清山贼底细后制定的计策,此次剿灭山贼,胜算至少八成。
当然,他心里还有些隐忧——邙山离雒阳不远,山贼敢在此地盘踞,会不会背后有其他势力撑腰?
比如地方上的豪强?或者那个士族的手笔。
但是转即,何方就挥起拳头:“不管背后有谁,我也是有背景的。”
压下心中杂念,何方继续练兵,并修炼自我。
除了日常阵法和兵器的操练,还有他那本《基础功法》!
当然,他自己还要腾出很长时间来修炼《鏖战之法》。
没办法,他最近需要应对的人有些多了。
刁蝉,聂翠附加锦书和云袖......不对,差点忘了个大事。
何方一拍脑袋,连忙赶回津口,让孟光这边准备礼物。
......
暮色渐浓,雒阳集市的街道上。
商贩们陆续收摊,挑着担子的行人加快了脚步。
大街上,巡夜手持火把,步伐沉稳地往来巡逻。
何方换了身干净的青绸襜褕,腰间系着蹀躞带。
身后跟着三个精武堂弟子,各扛着一个木匣。
里面是他为吴匡准备的谢礼:十匹产自蜀地的上等锦缎,两坛产自南阳的十旬佳酿......
不多时,便到了吴匡府邸前。
府门不算奢华,却很是规整,吴氏营建的一些特色清晰可见。
门前两人见何方前来,上前询问,何方递上名帖,笑着道:“烦请通禀吴将军,津口屯长何方,特来拜谢。”
卫士进去通报片刻,便引着何方入内。
穿过前院,绕过栽着几株枣树的天井,便到了正厅。
吴匡正在堂中,身着黑色短打,腰间别着环首刀,手中一杆长矛来回舞动。
何方看的仔细,对方的矛法有有一些套路,但总体上还是以杀伐为主。
而对方89的武力值,绝对不低!
只是雒阳藏龙卧虎,而何方又有系统和历史知识,才能发现更多的高手。
“呼!”
吴匡早已察觉到何方到来,但对方还不值得他停下矛法,所以一套练完,方才收招。
“何屯长倒是有心,刚升了职,就想着来谢我。”
何方连忙上前,拱手行礼:“某能得屯长之职,全赖吴将军举荐,这份恩情,又岂不敢忘。
今日特备薄礼,聊表心意,还望吴将军莫要嫌弃。”
说着,示意弟子将木匣奉上。
吴匡瞥了眼木匣,见是锦缎、佳酿等物,嘴角笑意更浓:“哈哈哈哈,你倒是懂我,这些比那些虚头巴脑的玉器强多了。
坐吧,来人,上茶。”
随即,吴匡又道:“这些东西,差不多有十万钱了,你是大将军的乡人,和某族中又有来往,不必如此。”
闻言,何方带着感情道:“昔日我不过一小卒,见将军豪爽,方敢放肆。
将军不以为杵,反而大加勉励。
自那时起,我便知将军之豪侠义气,非等闲人可比。
与贵族相交,乃是公事。
人云不能因私废公,我意更不能因公而忘私。
故前来拜会将军,区区礼物不值甚么。
实是感念吴将军照拂。
还望吴将军体察心意,万勿推辞。”
“哈哈哈哈!”
吴匡哈哈大笑,“你小子,就是会说话。”
待何方坐下,侍女奉上茶后,吴匡话锋一转:“肯定是有事情找我帮忙。
现在正好心情好,要说快说,不说可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