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瞬间，凌循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体内的本源灵力像是被搅动过的浑水，每一次试图平复，都带来针扎的剧痛。
这个世界的法则对她力量的压制和排斥，强得超乎想象。
当初在顾曦的世界，她动用毁天灭地的灵力也未曾感到如此掣肘，这很不对劲，像是被刻意针对一样。
她面上不动声色，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暗中却咬紧了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硬生生将灵力的躁动压回深处。
“你可算醒了！”
顾曦声音有些激动，她的手臂如同藤蔓，瞬间缠上了凌循的脖颈，整个人挂了上去。
然而，那双眼尾微挑的眸子里，锐光一闪而逝。
凌循起身时那细微的凝滞，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在硬撑。
为了救那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顾曦心里那点因凌循苏醒而升起的喜悦，瞬间被一股无名火烧得滋滋作响。
指尖看似无意地划过凌循后颈的皮肤，感受着其下紊乱却强行压抑着的灵力波动。
顾曦几乎想用力掐下去，看看这副冷静的表象能维持到几时。
旁边站着的林湘看得眼角微抽。
这红发女人变脸的速度简直比山里的天气还快。
方才那眼神冰冷得能冻碎骨头，转眼就成了缠人的妖精，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指悄悄抚上袖中暗藏的罗盘，属于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
凌循任由顾曦挂着，像是早已习惯这份重量。
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顾曦脸颊上的血点，动作温柔专注。
布阵时，那五根指骨化作的流光还在识海里隐隐发烫，她能感觉到阵法正在窗外瓢泼的大雨中无声运转，贪婪地汲取着此地的怨气与生机。
指尖传来的黏腻触感，让她知道顾曦刚刚在前院打的是有多尽兴。
“你脸上沾血了，有点丑。”凌循为了转移顾曦的注意力，故意用话逗她，血迹没有蹭干净，反而弄得对方一脸都是，像是在她漂亮的脸蛋上画了一张怪异的脸谱。
凌循发誓，这真不是故意的。
顾曦一听，非但没松手，反而气呼呼地张口，恶狠狠地在凌循光滑的脸颊上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嘶！”这一口猝不及防，疼的凌循倒吸了口凉气，这人是属狗的不成？
“哼！还有闲心调戏我！”
顾曦松开口，瞪着她，眼里那点怒气被娇嗔覆盖得严严实实，心里却又给凌循狠狠地记上一笔，这事没完！
无奈地抬手揉了揉被咬的地方，凌循的指尖触及皮肤，想用灵力试图抚平那点痕迹，却因内部的紊乱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好了，先回去，等晚上孙老四开始干活，我们就有热闹看了。”
她的目光扫过窗外被暴雨模糊的天地，雷声在厚重的乌云间沉闷翻滚，仿佛无数冤魂在敲打着复仇的战鼓。
顾曦像是才想起旁边还有个碍眼的人，纤纤玉指倏地指向沉默不语的林湘，红唇撅起，语气里的酸味能腌透一缸菜：“那这个女人怎么办？你居然背着我还敢救别的女人？”
她把“别的女人”几个字咬得又重又慢，眼神里的占有欲几乎凝成实质。
凌循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林湘，目光平静，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之前救人时匆忙，只察觉这她身上萦绕着一丝被巧妙遮掩过的微弱灵力波动。
此刻细看，那波动与袖中某物隐隐呼应。
心中了然，这人八成是来找那些指头的，就是不知道跟布阵的人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点破，只是淡淡道：“她自己说要留下报仇，腿长在她自己身上，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
顾曦听完这句，脸上瞬间由阴转晴，仿佛刚才的醋意从未存在。
她满意地把头埋进凌循颈窝蹭了蹭，成功将脸上未干的血迹蹭了凌循一脖子，像是在标记所有物。
“这还差不多~”
林湘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举止亲昵的二人，袖中罗盘持续发烫，上面的指针正在疯狂的转动，一开始她用罗盘试着找过那些手指的方位，但是没什么反应。
直到昨夜，它才开始运转起来。
如今宝物的下落终于清楚，但是想要拿回，恐怕只能等这两人将村里的事情了结之后再作打算，只是…怕是有点困难。
深思熟虑后，林湘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微弱：“我…能不能暂时跟你们一起？”
这村子现在像个巨大的坟场，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和若有似无的怨嚎让她脊背发凉。
跟着这两个深不可测的女人，总比独自面对这诡异的雨夜要安全。
“不！行！”
顾曦立刻从凌循怀里抬起头，横眉冷对，拒绝得干脆利落，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敢跟来就弄死你”。
凌循也看着她，语气十分疏离：“我看你精神不错，手脚俱全，自行想办法便是。”
她顿了顿，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突然面露微笑的提醒了一句：“不过，天黑之后，最好不要在村里乱逛，要是碰见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祠堂外越来越暗的天色，“我们可没空来救你。”
说完，凌循自然地揽住顾曦的腰，不再理会林湘，径直转身，踏入了瓢泼大雨之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密集的雨线在即将接触到她们身体的瞬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轻柔推开，顺着圆弧形的罩壁滑落。
狂暴的雨幕被开辟出一个独立移动的宁静空间。
雨水在她们头顶和身侧飞溅，却无一滴能沾湿她们的衣角。
顾曦舒服地靠在凌循怀里，甚至饶有兴致地伸手去接那从无形屏障上滑落的水线，仿佛在享受专属的庇护。
虽然灵力的躁动仍旧让凌循有些难受，但她还是细心地将屏障向前延伸了些，确保顾曦不会被前面飘来的雨丝打到。
祠堂后院只剩下林湘一人，以及房梁上的尸体。
雨水顺着破败的房梁往下淌，滴落在尸体青白的脸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滴答声。
林湘刚因那两人的离开而有些懊恼，在听到隔壁院子传来的一声焦急又带着哭腔的呼喊时，她的神经再次绷紧。
“铁蛋！我的儿啊！你跑哪去了？！下这么大雨快回家啊！”
是村长的声音。
她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向那具还在荡秋千的尸体，一股寒意从脚底生出。
人，是她杀的。
刚才情况混乱，又被那俩人的气势所慑，她几乎忘了这茬。
现在她们走了，留下她一个人，一旦村长找到这里，发现他儿子的惨状，那所有的怒火和疯狂，都会毫无保留地倾泻到她一个人身上。
她是有家传的护身手段，让那些村民无法玷污，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两个月被关押的痛苦她记忆犹新。
若面对的是整个村子失去理智的疯狂报复，她那点自保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活着离开。
她被算计了。
那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她早就看穿了自己别有目的，却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地把她扔在这里，独自承受即将爆发的，来自整个村子的怒火。
“淦！”
林湘低骂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什么家族宝物，什么后续计划全都抛到了脑后，保命要紧。
她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里，瞬间被淋了个透心凉，冲出祠堂的一刻，她与村长李富贵撞了个满怀。
李富贵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清来人之后，眼神立刻阴狠起来。
“你！你怎么跑出来的！！”
林湘呼吸一紧，但是哪还能跟他废话，直接一脚踢开对方，仓皇逃离了这里。
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寒冷。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得躲起来才行。
林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里。
空气中，无形的阵法仍在缓缓运转，汲取着怨恨与恐惧，等待着黑夜彻底降临，释放出被禁锢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