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悄然潜入“蕙质堂”的庭院。
沈清辞坐在水榭边,指尖拂过新送来的江南软缎,心里却想着昨日萧景珩那句沉甸甸的“成亲吧”。
不是不心动,那瞬间涌上的暖流几乎要将她淹没。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思量。
柳嬷嬷端着一碟新制的荷花酥过来,见她眉宇间凝着轻愁,便轻声叹道:“姑娘是在忧心殿下提的亲事?”
沈清辞没有否认,捻起一块酥,却没什么胃口。
“嬷嬷,若依本心,我自是愿意的。可如今这情势,这婚事……怕不只是我们两人的事了。”
她望向池中初绽的芙蕖,“他是皇子,我是商贾之身,背后还站着这‘蕙质堂’和‘金缕记’。这婚事若成,在旁人眼里,便是五皇子与新兴的商贾势力彻底捆绑。那些视我们为眼中钉的人,会如何反应?东宫那边,又会如何动作?”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我更怕的是,一旦成了皇子正妃,诸多规矩束缚,我还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地经营‘蕙质堂’,毫无顾忌地做我想做的事吗?那些视女子经商为异类的朝臣宗亲,会容许一个王妃抛头露面吗?”
柳嬷嬷沉默片刻,布满皱纹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姑娘思虑得是。可老奴瞧着,殿下并非那等迂腐之人。他既开了这个口,想必心中已有成算。姑娘何不……与他敞开来谈一谈?”
正说着,廊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萧景珩今日未着冠服,只一身月白常服,更显得长身玉立。
他挥手让柳嬷嬷退下,走到沈清辞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她放下的那块荷花酥,咬了一口。
“甜了些。”他评价道,随即看向她,“在烦心婚事?”
沈清辞抬眼,对上他了然的目光,知道瞒不过他,便轻轻“嗯”了一声,将心中的顾虑缓缓道出。
萧景珩听得很认真,直到她说完,才握住她的手,指尖温热。
“瑶儿,你所虑,皆在我料中。”他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既要娶你,便不会让你受那些无谓的束缚。皇子正妃的身份,不该是你的枷锁,而应是你的铠甲。”
他目光灼灼:“我要的,不是一个被圈养在后院的金丝雀,而是能与我并肩看这江山风雨的伴侣。‘蕙质堂’和‘金缕记’是你一手创立的心血,也是你实现抱负的根基,我只会助你将它发扬光大,绝不会让它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至于朝堂非议、东宫动作……”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难道我们不结这个亲,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既然横竖都要斗,不如名正言顺地站在一起,力量还能更增几分。父皇那里,我自有分说。他近年愈发看重实务,你所作所为,他并非全然不知。一个能助我安定后方、聚拢民心、甚至为国库增收的儿媳,未必不如一个只知吟风弄月的世家女。”
他一番话,条分缕析,将她心中的迷雾层层拨开。
沈清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些盘踞心头的忧虑,竟奇异地一点点消散了。
“可是,”她仍有最后一丝迟疑,“皇室规矩森严,大婚之后,我若依旧时常出入工坊、‘蕙质堂’,恐怕……”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萧景珩打断她,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届时,你便是五皇子妃,是‘蕙质堂’的山长,是‘金缕记’的东家。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只要不违律法,不悖大义,谁敢多嘴?若有那不长眼的,自有我这个做夫君的,替你挡回去。”
他凑近了些,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瑶儿,给我一个名分,也给你自己一个更广阔的平台。让我们名正言顺地,祸福与共,生死相随。”
最后那八个字,重重地敲在沈清辞的心上。
她望着他,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爱意、尊重,以及那份与她共同开创未来的雄心。
她忽然觉得,之前的种种顾虑,在这样赤诚的心意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反手回握住他,唇角缓缓扬起,眼中漾开清澈而坚定的波光:“好。”
没有多余的山盟海誓,只这一个字,便胜过千言万语。
萧景珩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无比的满足和喜悦。
水榭外,微风拂过莲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也在为这一对即将缔结同心的恋人低声吟唱。
池中并蒂莲不知何时已悄然绽放,粉嫩的花瓣依偎在一起,共同迎着初夏的阳光。
同心结,自此系下。
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两颗心已紧紧相连,足以劈波斩浪,共赴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