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裹着厚厚的棉衣，揣着手，跺着脚，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灼和志在必得。
林向阳带着卫国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他心下顿时一沉：来晚了！看这阵势，排到后面的人，别说肉，恐怕连骨头渣子都分不到！
“大哥，这……”卫国也傻眼了，他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头，脸上写满了绝望。
“排队！”林向阳咬牙，拉着弟弟迅速找到队尾站定。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时间在寒冷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天色渐渐泛青，队伍却几乎没怎么移动。
焦虑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抱怨声、咒骂声、小孩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怎么这么慢啊！”
“到底还有没有肉啊？”
“插队的死全家！”
突然，队伍前方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和尖锐的叫骂声！
“凭什么插队！滚后面去！”
“谁插队了！老子一直在这！”
“打他！不要脸的！”
争吵迅速升级为推搡和扭打！本就拥挤不堪、神经紧绷的人群瞬间失去了控制，像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开！
“啊！”
“别挤了！孩子！我的孩子！”
“踩到人了！”
恐慌的尖叫和哭喊声撕裂了凌晨的寂静！
人群彻底失去了秩序，疯狂地向前拥挤、践踏！
为了那一点渺茫的吃肉希望，人性最恶劣的一面暴露无遗！
林向阳脸色剧变！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踩踏事件！
“卫国！紧跟着我！靠边！贴墙根！”
他一把拉住吓懵了的弟弟，拼命地想往路边挤，脱离混乱的人群中心。
但人潮如同失控的洪流，他们身不由己地被裹挟着向前，瘦小的身躯几乎要被挤扁！
一只不知从哪里伸过来的胳膊肘狠狠撞在林向阳的肋骨上，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大哥！”卫国惊恐地大叫，他看到大哥痛苦的表情，一股前所未有的蛮力猛地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不准碰我大哥！”
林卫国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原本有些憨直的脸上瞬间布满狰狞！
他猛地一转身，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死死抵住涌来的人潮，双臂肌肉贲张，竟然硬生生地在拥挤不堪的人潮中，为林向阳撑开了一小片喘息的空间！
几个挤得最凶的壮汉撞在他身上，竟像是撞上了一堵墙，被反震得踉跄后退，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这娃子……好大的力气！”
“嘶……撞得我生疼……”
林卫国兀自不觉，他双眼发红，只知道要护住大哥，粗重地喘息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幼虎，死死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合作社的门板终于“哐当”一声被卸下，售货员拿着喇叭声嘶力竭地大喊：“开门了！排队！都排队！不排队不卖了！”
混乱的人群稍稍一滞，求肉的欲望暂时压过了混乱，开始疯狂地试图重新恢复秩序，向门口涌去。
林向阳忍着肋下的剧痛，脑中飞速权衡。
经过刚才这一场混乱，排队已经毫无意义，只能靠挤和抢了！
而卫国刚才爆发出的惊人神力，让他看到了希望！
“卫国！别管队了！跟着人流往前挤！目标是肉案子！看到肉就抢！别怕！使劲！”林向阳在卫国耳边急促地低吼，同时将所有的钱塞进弟弟手里。
“哎！”卫国应了一声，此刻他对大哥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
保护大哥和抢肉的目标合二为一，点燃了他全部的潜能。
只见林卫国深吸一口气，如同蛮牛入海般，埋头朝着肉案子的方向硬挤过去！
他所过之处，人群竟被他那不讲道理的蛮力硬生生分开！
有人骂骂咧咧想推开他，却反而被带得东倒西歪！
林向阳紧跟在后，心惊于弟弟爆发出的恐怖力量，同时也瞅准空隙向前钻。
终于，挤到了肉案子前！
场面更加混乱！
无数只手臂伸向案板，钞票和肉票在空中挥舞、撒落。
售货员手忙脚乱，声嘶力竭地维持秩序，但根本无济于事。
“要那块肥的！”
“给我称后鞧！”
“我的钱！”
案板上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
林卫国凭借神力挤到了最前面，看着眼前血淋淋、油汪汪的猪肉，眼睛都直了，喘着粗气，举着钱票，却一时不知该指向哪一块。
“那块！肋排下面那块半肥半瘦的！整块都要了！”
林向阳在他身后急声指挥，他一眼就瞄中了一块品相不错、约莫三四斤重的五花肉，肥瘦相间，正好适合做红烧肉。
卫国闻言，想也不想，伸出粗壮的手指，精准地指向那块肉，大吼一声：“那块！我要了！”声音竟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售货员正忙得焦头烂额，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吵什么！排队……哎哟！”
话没说完，后面又是一股巨力涌来，售货员被挤得一个趔趄。
卫国瞅准这个机会，手臂猛地探过案板，几乎是从售货员手底下，一把将那块看中的五花肉牢牢抓在了手里！
同时将手里攥得汗湿的钱一股脑塞了过去！
“嘿！你这孩子！”售货员惊叫一声。
但肉已入手，钱也塞了过来，后面的人还在拼命挤，售货员也顾不得许多，粗略看了一眼钱票大概够数，便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快走！下一个！”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林卫国的头脑，他紧紧抓着那块沉甸甸、冰凉滑腻的生肉，像是抓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咧开大嘴傻笑着，凭借着蛮力再次逆着人流挤了出来。
“大哥！肉！肉！”
他将肉高高举起，献宝似的递到林向阳面前，脸上、身上沾满了油污和汗渍，却笑得无比灿烂。
林向阳看着那块足有三四斤重的五花肉，也长长松了一口气，肋下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他接过肉，沉甸甸的手感带来无比的踏实感。
“好样的！卫国！”他由衷地夸赞道。弟弟今天这神力，立了大功！
然而，他们的好运并未结束。
就在兄弟俩准备挤出人群回家时，合作社里面一阵喧哗，几个工作人员抬着半扇被顾客临时退订、或者说抢购时没拿稳掉在地上的白条猪（已去头蹄内脏）走了出来，似乎想暂时放在门口角落。
“让让！让让！小心碰着！”
那半扇猪看起来足有几十斤重，两个工作人员抬着都颇为吃力。
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通道。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地面因之前的混乱结了一层薄冰，一个工作人员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向前扑倒！
另一个工作人员猝不及防，也被带得失去平衡，手一松——
那半扇几十斤重的猪肉直直地朝着林向阳和卫国所在的方向砸了过来！
“小心！”周围一片惊呼！
这要是被砸中，非得受伤不可！
电光石火之间，林卫国几乎是本能反应！
他没有躲闪，反而猛地踏前一步，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双臂肌肉瞬间坟起，竟张开怀抱，稳稳地接住了那砸落下来的半扇猪！
沉重的猪肉砸入他怀中，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半大孩子会被直接砸趴下。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林卫国只是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脚下踩碎了一块薄冰，便如同生根般站稳了！
他双臂紧紧抱着那半扇比他整个人还宽大的猪肉，脸憋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但竟然真的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