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清晨,薄雾缭绕,灵雀啼鸣。韩文举端着热气腾腾的灵米粥和一碟清心小菜,熟门熟路地穿过修复一新的廊道,来到星辰殿外。殿门禁制感应到他的气息,无声滑开。他放轻脚步走进偏室,只见洛九川已醒,正靠坐在青玉莲台边,就着窗外透进的晨光,翻阅一本泛黄的《百草经·残卷》。
“洛兄,今日气色瞧着又好些了。”韩文举将食案放在一旁矮几上,笑容爽朗,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注意到洛九川执书的手指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微微发颤,虽依旧苍白,却稳了许多。
洛九川闻声抬头,唇角牵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弧度:“有劳韩师兄日日送饭。”他放下书卷,目光掠过食案,“今日这粥里,添了‘玉髓芝’的粉末?”
韩文举嘿嘿一笑,挠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苏师姐特意吩咐的,说此物温和,最是养人。她今早被丹阳长老叫去商讨新丹方了,让我盯着你用完早饭。”他边说边麻利地布好碗筷,动作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与这静谧的殿宇形成鲜明对比。
洛九川慢慢喝着粥,米香混合着玉髓芝特有的清甜温润入腹,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他能感觉到,右臂深处那阴寒的麻木感,似乎又减弱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这并非立竿见影的疗效,而是日复一日的温养积累,如同春雨润物,悄然无声。
韩文举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谷中近况:“……丹阳长老带着几位师兄日夜赶工,那简化版的‘清心丹’总算能大批炼制了,听说效果不错,好些之前脾气暴躁的师弟都消停了不少。徐长老还下令,给每个弟子都配发了‘静心符’,让大家随身佩戴……”
洛九川安静听着,偶尔点头。他能想象谷中上下为稳定人心付出的努力,也明白这暂时的平静下,潜藏着多少未解的危机。他放下空碗,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划动着这几日观想“璇玑玉衡”星域时感悟到的轨迹,丝丝缕缕的星辉随之在他指尖萦绕,虽微弱,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韩文举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顿,看着洛九川指尖那若有若无的星辉流光,眼中闪过惊叹,随即又化为由衷的敬佩。他想起几日前,自己亲眼目睹洛九川强忍神魂剧痛,以那种玄妙的“慢看”之法,帮苏师姐调整丹炉火候,最终成丹时那惊人的药效。那时的洛九川,脸色白得吓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眼神却亮得灼人。
“洛兄,”韩文举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你知道吗?现在谷里好些弟子私下都传,说你……嗯,说你有‘星辰庇佑’,是能帮药王谷渡过难关的福星呢!”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徐长老严禁议论,但大家心里都明白,上次能揪出陈栾,这次能炼出解药,都多亏了你。”
洛九川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失笑:“韩师兄说笑了,我不过是侥幸有些际遇,尽些绵力罢了。真正辛苦的是谷主、长老们,还有苏师姐和你们。”他语气平静,并无丝毫得意。福星?他更觉得自己像暴风雨中一叶脆弱的扁舟,只是侥幸抓住了一根特别的浮木,挣扎求生而已。
韩文举却认真道:“反正我觉得你很厉害!换成是我,中了那么厉害的毒,怕是早就……”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嘿嘿一笑,“总之,你快点好起来,咱们以后还要一起历练呢!”
送走韩文举,殿内重归寂静。洛九川重新拿起那卷《百草经》,目光却并未落在字句上。他内视己身,星轨道基上的裂痕依旧狰狞,但基盘本身却比半月前凝实了少许,流转的星辉也顺畅了一丝。蚀魂香与幽煞蚀脉劲依旧盘踞,却不再像以往那般肆意冲撞,仿佛被无数无形的星辉丝线编织的网牢牢束缚。
他轻轻抚过怀中温热的青铜时炉,炉身那道最大的裂纹边缘,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弥合迹象。这一切进展都缓慢得令人心焦,却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实。
“星辰庇佑么……”他低声自语,望向殿顶那片浩瀚星图。或许,真正的庇佑,并非来自天上星辰,而是源于这绝境中不曾放弃的意志,源于药王谷上下同心协力的守护,也源于这看似微弱、却与日俱增的,对自身之“道”的感悟与坚持。
他知道,幽冥阁的阴影并未远离,体内的剧毒仍是悬顶之剑。但此刻,在这晨曦与星辉交织的静谧中,他心中那份变强的信念,愈发清晰、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