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主帐之内,气氛肃穆。
云渊在影卫的搀扶下步入帐中,虽面色苍白,步履虚浮,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主位之上。
那里,端坐着一位身着月白道袍、头戴星冠的中年道人。他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平和,却又似蕴含着洞穿虚实的锐利,周身气息内敛,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正气凛然的宗师气度。 merely sitting there, he seemed to blend with the surrounding space, giving off an aura of profound depth and unwavering righteousness. 他膝上横放着一柄连鞘古剑,剑鞘古朴,并无华丽纹饰,却隐隐有风雷之声微鸣。
正是天枢剑宗巡天使,凌虚真人。
“晚辈云渊,多谢真人救命之恩。”云渊松开影卫的搀扶,郑重行礼。若非对方及时赶到,他们一行人早已化为枯骨。
凌虚真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云渊身上,温润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修为高深,灵觉敏锐,虽看出云渊丹田破碎、修为近乎全无,重伤未愈,但更感受到其神魂之坚韧凝练远超常人,体内更有一股极其微弱、却至纯至阳又隐含帝威的奇异能量流转,与那弥漫的瘴毒死气格格不入。
此子,绝非寻常。
“星辰侯不必多礼。斩妖除魔,本是我辈分内之事。”凌虚真人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倒是侯爷,以凡俗之躯,深入此等险地,追剿魔踪,勇气可嘉。”
他话锋一转,问道:“那枯骨老魔,乃是无影魔宗排行前列的长老,修为已至元婴中期,凶名赫赫。侯爷如何会与他结下仇怨?又为何会找到这无影魔宗的隐秘据点?”
云渊心知此事关乎重大,眼前这位真人乃是正道翘楚,或可成为助力。他略一沉吟,便将从国师府密室发现魔种与传送阵,追踪魔血,发现刺客,直至黑瘴谷内发生的一切,简要叙述了一遍。自然略去了关于纯阳圣体、九幽帝心以及血契等核心秘密,只强调追查厉绝海叛乱及魔族勾结一案。
随着云渊的叙述,凌虚真人平和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尤其是当听到“七煞幽狱门”、“黑色骨牌”、“神秘使者”等字眼时,他膝上的古剑甚至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
“七煞幽狱门……”凌虚真人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轻叩剑鞘,“此乃上古禁术,早已失传多年。据典籍记载,需以七处极阴绝怨之地为基,布下阵眼,献祭海量生灵精魂与极端情绪,方能接引域外幽狱魔主之力降临,祸乱苍生。若真让彼辈成功,绝非一城一地之祸,而是席卷大陆的浩劫!”
他看向云渊,目光锐利如剑:“侯爷确定,那卷轴碎片上所绘,确是此门?”
“晚辈虽不敢百分百确定,但其特征与古籍记载极为吻合。”云渊沉声道,并将那半片卷轴碎片和黑色骨牌取出(骨牌已被他稍作处理,掩盖了其能被他激发的事实),“此乃证物。可惜最重要的部分,已被那‘使者’带走。”
凌虚真人隔空一抓,卷轴碎片和骨牌便落入他手中。他仔细探查片刻,尤其是感受到骨牌上那丝极淡却精纯的魔威残留时,脸色愈发凝重。
“确是上古魔器无疑,且蕴含着极强的怨念与空间之力。”他肯定道,将物品还给云渊,“侯爷推断无误,此物很可能是控制或定位其他阵眼的关键信物。最重要的部分被送走,说明主阵眼或许不在王都,或者尚未完全激活,需要这完整的‘钥匙’。”
这位真人的见识和推断,与云渊不谋而合。
“真人,此事关乎天下苍生,绝非青冥一朝一国之事。晚辈人微力薄,恳请真人……”云渊拱手,言辞恳切。
凌虚真人抬手打断了他:“侯爷放心。天枢剑宗立世之本,便是守护人族,斩妖除魔。此事既被贫道遇上,断无袖手旁观之理。贫道会立刻将此事传回宗门,请宗主定夺,并加派人手巡查各地灵脉异动,尤其是可能与‘七煞’对应的极阴绝怨之地。”
他顿了顿,看向云渊的目光带着一丝赞赏和探究:“倒是侯爷,竟能以如此状态,与元婴魔修周旋,并找到如此多关键线索,实在令贫道惊讶。侯爷似乎……并非纯粹的修炼之人?”
云渊心中一凛,知道对方看出了些什么,坦然道:“晚辈丹田受损,无法修行,只是于阵道、丹道略有涉猎,加之陛下信重,授以巡查之职,不得不竭尽全力。”
“阵道丹道?”凌虚真人眼中讶色更浓,能凭此在元婴老魔手下逃生,这可绝非“略有涉猎”那么简单。他忽然并指如剑,隔空轻轻一点。
云渊只觉得一股温和却无比精纯浩大的剑意瞬间涌入体内,迅速流转一圈。这股剑意正气凛然,对他并无恶意,反而将他体内残留的瘴毒和魔气瞬间涤荡一空,连带着伤势都缓和了几分。
但与此同时,他丹田处那破碎金丹和微弱混沌能量,也彻底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凌虚真人收回手指,脸上首次露出了震惊之色:“丹田破碎至此,金丹濒临湮灭……然竟有一丝先天纯阳本源未绝,更兼……一丝帝气缠绕?怪哉!怪哉!侯爷这体质……闻所未闻!”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渊,仿佛发现了一块绝世璞玉:“可惜,可惜!若是丹田完好,凭此根基与悟性,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如今……唉!”
连声感叹,足见其心中的惋惜。
云渊却是心中一动,这位真人见识广博,修为通天,或许……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郑重行礼:“不敢隐瞒真人,晚辈丹田之伤,乃昔日仇家所害,遍寻良方不得。真人学究天人,不知……可知世间有何法,能修复此等道基之伤?”
这是他最大的执念,此刻忍不住问了出来。
凌虚真人闻言,沉吟良久,方才缓缓摇头:“道基之伤,最是难愈。尤其丹田破碎,金丹濒毁,近乎断绝道途。常规丹药法术,已然无效。”
云渊心中一沉。
却听凌虚真人继续道:“不过,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据贫道所知,或许有三条路,或有一线希望。”
云渊立刻抬头,眼中燃起希冀之光:“请真人指点!”
“其一,”凌虚真人伸出一指,“寻得传说中的‘先天造化本源之气’,此气乃开天辟地时残留,蕴含无上生机,或有重塑道基之能。然此气缥缈难寻,只存在于某些绝险秘境或上古遗迹之中,能否遇到,全凭缘法。”
“其二,”他伸出第二指,“求得药道圣手,炼制出失传已久的‘九转还丹’。此丹夺天地造化,据说有逆天改命之效。但丹方早已残缺,所需药材无一不是绝世奇珍,更难的是,需以天地元火为引,对炼丹者要求极高,近乎不可能。”
“其三,”凌虚真人目光变得有些奇异,看向云渊,“便是依靠你自己。”
“我自己?”云渊一怔。
“不错。”凌虚真人颔首,“你体质特殊,虽丹田破碎,但纯阳本源未绝,更有一丝帝气护持,神魂亦远超同侪。贫道方才探查,发现你体内竟自行衍生出一丝奇异的能量,虽微弱,却蕴含阴阳相济之妙,似乎在缓慢滋养伤体。此乃前所未见之象。”
他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惊叹:“或许……你不必执着于修复旧道基。破而后立,另辟蹊径,以阵入道,以丹养身,以你这特殊的本源与神魂为根,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来,也未必可知!”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云渊脑海中炸响!
破而后立!另辟蹊径!
一直以来,他想的都是如何修复丹田,重走修行路。却从未想过,或许可以彻底抛弃旧路,在一片废墟上,开辟出全新的天地!
凌虚真人的话,仿佛为他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虽然前路依旧迷茫艰难,却让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多谢真人指点迷津!”云渊深深一揖,这一次,发自肺腑。
凌虚真人坦然受之,微笑道:“此乃贫道一点浅见,能否走通,还需看侯爷自身的造化与毅力。今日与侯爷一晤,甚是投缘。侯爷追查魔踪,若有需要相助之处,可凭此符寻我。”
他取出一枚巴掌大小、形似小剑的玉符,递给云渊。玉符上剑意流转,显然是一件珍贵的传讯法器。
云渊郑重接过。
又交谈片刻,了解了些关于无影魔宗和可能存在的极阴绝怨之地的信息后,云渊见凌虚真人似有离去之意,便起身告辞。
离开主帐,回到临时安排的营房,云渊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凌虚真人的话,为他指明了方向,也让他感到了更大的压力。魔族阴谋惊天,而自己的修行之路,更是前途未卜。
他取出那枚小剑玉符,又看了看手中的黑色骨牌和卷轴碎片。
就在这时,他心口那微妙的血契联系忽然轻轻波动了一下,传来一丝远在王都的、属于璃月的微弱担忧和询问之意。
云渊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通过血契传递回一道“平安”的意念。
远在王都皇宫的璃月,正在批阅奏章的手指微微一顿,冷峭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云渊收起心神,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复仇,为了恩情,也为了……揭开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他看向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是时候,返回王都了。那里,还有更多的谜团和挑战,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