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肥泉跑到货运班列上顺了一套军装，她刚刚在洗手间抢救宋绥时被血弄脏，得换一身衣服。
——
候车厅的队伍正在黑暗中重新集结，士兵们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但今晚并没有结束，军官们迅速重新整编，分配队伍。
何知行跑回调度室，里面人来人往。
——一切好似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只要不看满地狼藉和一排排的尸体。
“小伙子，多谢你的提议——”
上校还在，挥手示意他过去，两人一起把那个倒下的咖啡机抬起来。
“我们不待在火车站了？”
“不了，通讯已经部分恢复，安置所的亚人师和其他驻军都完好无损——他们现在才弄清情况，真是操蛋——不过好歹是联系上了。”
不出所料，翼人种进攻的只是薄弱的要害，那些硬骨头根本不敢啃——翅膀在绝对的火力之前没有任何作用。
……
“那前进指挥部——”
上校摇摇头，拿着杯子拧开开关，发现毫无动静，伸出脚踹了一下咖啡才慢慢流出。
“没有，杰斐逊酒店也是，部队已经在调拨了——第七军的的德里克中将负责此次指挥，这人是现在最高军衔的，呵呵，幸好他没待在前进指挥部，出事的时候正前往航空中队要去前线视察。”
……
又是那个老头。
“会有部队来接防火车站，第75游骑兵团和海军陆战队2师的第二战斗工兵营将会强攻前进指挥部，我要去中将那里报道。”
上校把咖啡一饮而尽。
“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
强攻……
“不论死活吗？”
中年人苦笑。
“这是战争，不是什么解救人质，我们不可能因为他们挟持着几个上将就撤出力士满不是？那样还打不打了——当然，那几个老头能活下来最好。”
何知行突然感觉，人类的优势并不是比野兽更有人情味——而是更能壮士断腕，毫不迟疑地舍弃同胞。
……
那底格斯——
他有些担心，部长人还是挺好的，虽然口水茶实在劣质，还屡教不改地给发烟，但之前付给了自己十几倍的薪水——不能算什么同流合污，是宝马遇伯乐。
……
上校见眼前的小伙子脸色有些不对，出言安慰。
“相比那些上将，还是宋议长更有活下来的价值，他才是决定这场战争走向的人，其他只是工具，可有可无——”
……
“嗯。”
何知行点点头，不置可否。
眼前的人所说所言和那个龙娘并不一样。
到底谁才能左右这场战争……
……
“您的意思是我们休不了假了——”
上校点头。
“力士满还不干净，得把那群翼人种全部揪出来再说，郊区的那班客运列车已经返回。”
……
何知行叹了一口，决定和他一起出发。
德里克先会命令陆航进行清洗，然后他亲自进入市区，坐镇位置接近市中心，和前进指挥部顺路——得跟在游骑兵团后面看看那里还有没有活人。
部长死了就去把那箱口水茶搬走吧。
——不对，怎么这样想……
——
上校十分钟后就要走，力士满的十几万预备部队应该已经开始调动。
何知行兜兜转转，在站台的尸山旁找到了子肥泉。
“你看起来像一名亚人师的士兵。”
他看着穿好军装的龙娘，后者静静地抱着抢，凝视那堆长翅膀的尸体，雪白的羽毛已经被染得鲜红，血液嘀嗒嘀嗒地往轨道下淌去。
……
是看到自己的同胞，心有所想吗——
何知行否决了这个猜测，迪维娜或许对亚人有很大的认同和归属感，但子肥泉从没表现出来，她可不管敌人是什么种类。
“怎么了？”
龙娘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我要去市中心——”
“我也去。”
她甚至没问为什么。
……
能不能先让人说完……
子肥泉伸出手，摘下一具残缺尸体军装上的袖章，何知行凑过打开手电。
是一只鹰的爪子在和一只人手掰手腕——前者把后者摁在了桌子上——
鹰爪是红的，其他皆是白色。
好寓意鲜明的图章，也无怪乎这群人这么仇视人类。
但……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给南方军卖命。”
何知行问。
“明明这也是寄在人类篱下。”
……
“我说过不知道。”
子肥泉把臂章转过来看了看，随手丢到站台下。
“出发吧，我跟着你就是。”
她转过眼。
……
愧疚与后悔。
不会有错。
何知行抿抿嘴唇点头，把疑惑收起，领头走近候车厅。
——
两人来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把厚厚的积雪扫掉，一辆m2布雷德利步战车清出路来打头开出，跟着几辆悍马，是上校的护送队伍。
何知行踩下油门跟上去。
布雷德利的遥控武器站机枪仰角抬到了最高，悍马顶上操控m240b重机枪的士兵也仰着头。
今晚会给不少人留下终身难忘的印象，从天上来的白翅膀恶魔将会笼罩他们今生所有夜晚的睡梦，这些可怜人将会一次次失眠，一次次从翼人种的枪口下惊醒。
永不得摆脱。
……
逐渐地有其他队伍汇入了，驻军都靠近郊区，所有人都在德里克中将的指挥下往市中心赶。
不知道为什么装甲部队也已经出动，艾布拉姆斯的履带震得道路两旁楼房顶的积雪不断坠落，市民们拉起了窗帘。
力士满不是前线，可十几万预备部队已经全部开始运作，一台本不该在这里苏醒的战争机器此时蠢蠢欲动，它的屠宰场是一百公里外的前线，但蚊子的嗡嗡声吵醒了所有人。
“停下。”
临时指挥部划出了安全区域，何知行所在的车队被叫停，命令在原地等待，更前面还有陆军在往后退。
有士兵指挥他们往两边靠，令游骑兵的运兵车上前到第一排，紧贴着安全区域边缘，好在第一时间进入。
“请市民关好门窗，不要出门……”
不断有人朝区域内喊话。
何知行下车，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天空，子肥泉面无表情地缩在副驾驶。
……
……
不断有闪光弹被发射到城市上空，所有的探照灯都被打开，大雪是翼人种最后的掩护。
但此时雪停了。
汤姆逊河的阿利伯克级驱逐舰和佩里级护卫舰全部开火，几十门密集阵开始吐出火舌，发出恐怖的撕布声，密集的地狱之柱由下而上捅破天空。
亮如白昼。
力士满上空所有还未藏好的翼人种全部遭了殃，弹线在黑夜中尤其显眼，像太阳神阿波罗甩出的马鞭一样舞动，那是碳基生命绝对无法触碰的死线。
南方军像泡泡一样，被扫到，接触到就蒸发了，连血雾都来不及留下。
上午的死亡之诗再次被弹奏起来，这次的演奏者更多，谱子更复杂，音符也更加活跃，血肉在钢铁面前犹如螳臂当车。
碎屑飘落在车队的挡风玻璃上，何知行赶忙重新坐进去打开雨刷器。
……
交响乐止住了，接下来登场的应该是舞者。
完美的乐曲不需要伴舞，无暇的舞蹈也不需要伴奏，那是对艺术的亵渎。
几十架阿帕奇和眼镜蛇从陆航基地起飞，铺在力士满上空一字排开横扫过去，30毫米机炮再一次切开幸存翼人种的身体。
黑鹰直升机紧随其后，海军陆战队士兵手持机枪头戴四目夜视仪，由上而下点射清扫藏进街道里的顽固分子，那些南方军此时只恨自己的翅膀太过雪白，以致显眼。
全城的搜捕同时进行，各架直升机会把视频数据传回，躲进房屋的翼人种马上就会被随着安全区域推进的陆军上门揪出。
力士满将会被深深地犁一遍。
……
直升机过境后十分钟，刚刚恢复的寂寥再一次被打破，前进指挥部的方向传来剧烈的枪声，游骑兵团正在冲上议会大厦的台阶，就如百年前苏军冲进国会大厦那样。
强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