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了。”
阮轻舞轻轻摇头。
“我今夜……留下来陪哥哥。”
她看得分明,云席辰此刻如同站在万丈悬崖边,情绪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
她不能留他一人面对这漫漫长夜。
“哥哥方才不是说,此处亦可安寝么?”
她目光流转,望向殿内唯一的床榻,那是由万千星辉自然凝聚而成的休憩之所。
“我睡何处?那里吗?”
未等他回应,她已褪去绣鞋,如一只归巢的雏鸟,轻盈地窝进了那片流淌着柔和星光的床榻。
看着那抹身影毫无防备地陷入自己平日休憩之处,云席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澎湃。
理智在呐喊此举不妥,身体却已从心地躺在了她的身侧。
仿佛只有这般紧密相依,确认她的存在,才能稍稍填补这十年间心口的空洞与不安。
阮轻舞自然而然地靠过来,将脸颊贴在他胸前,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昙花冷香。
“哥哥好香。”
她无意识的低语,却让他浑身一僵。
云席辰此刻,忽然深切地体会到了月梦天的感受。
明白他为什么一碰到小云朵就不知节制。
这样一个香软温暖的小团子毫无防备地贴在身边,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颈侧,甚至还将一条腿随意地搭在了他的身上……
这简直是……致命的考验。
“好烫……”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声。
下一秒,云席辰已消失在榻上,近乎狼狈地跃入了北辰殿角落那方万年寒池之中。
刺骨的池水瞬间包裹住他滚烫的身躯,激起点点冰晶,却难以平息他心底燎原的星火和那让他无措的身体变化。
当云席辰携着一身未散的寒池水汽归来,他悄然蒸干衣袂,重新躺回榻上。
为斩断那些不受控的纷杂念头,他并指为诀,对自己施了一道清心眠术,强令神魂沉入梦境。
翌日清晨,晨曦透过琉璃穹顶,洒下柔和的金辉。
阮轻舞慵懒转醒,下意识地往身侧一探,却扑了个空。
她疑惑地起身,在空旷的北辰殿内寻了一圈,最终在殿后那方连接着星河的露台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哥哥?”
她轻唤一声,嗓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只见云席辰正背对着她,蹲在漂浮着点点星光的池水边,竟……正在搓洗衣物。
“一大早的,这是在洗什么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惊得云席辰猛地一颤,几乎是瞬间从原地跳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将手中那明显是床单的织物团成一团,试图藏于身后,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那张向来清冷自持的俊颜,此刻涨得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整个人慌乱得仿佛想立刻化作星尘遁走。
他明明已对自己施了眠术,谁曾想,竟在梦中更深地陷入了那些来自分魂缠绵悱恻的记忆碎片里。
以至于一觉醒来,面对不容忽视的狼藉,他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脑中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为尚在熟睡的她仔细掖好干净的新被,这才做贼般溜出来,企图毁灭这令他无地自容的罪证。
万万没想到,竟被她抓了个正着。
“没……没什么。”
他声音干涩,眼神慌乱,根本不敢与她对视,只恨不得脚下星河立刻裂开一道缝将他吞没。
这一刻,纵横神域、令万族战栗的神王云席辰,感受到了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甚的恐慌。
谁能来……救救他?
“要不…我帮哥哥一起洗?”
阮轻舞说着便向前走去,云席辰惊得连连后退,星辉在足下漾开涟漪,险些就要坠入身后流淌的星河之中。
一抹倩影倏忽掠过,她已闪至他身后,稳稳扶住了他踉跄的身形。
发间雪玉山茶香随风拂过他鼻尖,让他愈发无所适从。
“哥哥这么虚?”
她仰起脸,眸中盛满真挚的关切。
“要不要我开个方子,为你仔细调理调理?”
“小乖,哥哥真的……不虚。”
云席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同时迅速将那些罪证彻底封入储物空间的最深处,确保再无第三人得见。
“哦——”
阮轻舞拖长了语调,眼中闪过灵动的光。
“那好,今日早膳便用枸杞、桂圆、红枣,佐以冰糖溏心蛋吧。”
说罢,她竟真的挽起衣袖,在北辰殿一侧的琉璃厨阁中忙碌起来。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缀满殷红枸杞的早膳便端到了他面前。
云席辰凝视着玉碗中那过于鲜艳的色泽,俊美无俦的脸上表情几经变幻。
他最终执起星辰凝成的汤勺,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动作庄重得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
妹妹亲手煮的,即便是穿肠毒药,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咽下。
他犹记得她幼时第一次下厨,险些将神宫膳房付之一炬,最后还是他冒着浓烟将她背出来的。
他对妹妹的厨艺,没抱任何期待。
然而,清甜温润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竟出乎意料的美味。
“小乖……”他抬眸欲言。
“哥,别说了。”
阮轻舞立刻伸出纤指抵在唇前,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我都懂。”
她边说边又为他盛了满满一碗,汤水几乎要溢出碗沿:
“我知道哥哥一点都不虚!多喝点,这汤最是滋补。”
云席辰望着眼前第二碗沉甸甸的“关爱”,终是认命地接过,继续这场甜蜜的煎熬。
星河在他微颤的指尖下静静流淌,映照出神王生涯中最为难忘的清晨。
“???”
云席辰执着玉勺的手微微一顿,抬眸便对上她那双写满“我懂我明白”的澄澈眸子。
这丫头……分明是半点都没信。
“哥哥——”
阮轻舞指尖绕着裙畔流苏,声音轻软得像。
“你是不是……该寻位夫人了?”
她眼睫轻颤,颊边浮起薄红:
“总靠…手艺活,终究是太伤身。”
“夫人?”
云席辰缓缓放下星辰凝成的汤勺,银匙与玉碗相触发出清越一响。
他望向她时,眼底似有星河倒转:
“神后当年曾拉着我的手说,舍不得将小云朵嫁出去,怕你在别人那里受半分委屈。”
他忽然倾身,昙花冷香随着话语轻轻笼罩下来:
“她问我……愿不愿永远留在云族,当你的赘婿。”
流光在他银发间跳跃,将那句询问染上温柔色泽:
“小乖觉得——哥哥该不该答应?”
“咳——!”
阮轻舞猝不及防被甜汤呛住,绯色从耳尖一路蔓延至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