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长公主,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地位尊崇,她举办的荷花宴,历来是京城顶级的社交盛事,既为赏玩夏日清荷,更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规格极高的相亲宴。帖子递到苏家,不仅邀请了风头正劲的灵毓郡主苏浅浅,连带着李氏、文氏、柳氏这三位苏家夫人也一并受邀。
三人接到帖子,心思立刻活络起来。自家的女儿\/侄女苏浅浅已得陛下赐婚,对象还是靖王,自是无需她们操心。可她们各自还有儿子呢!老大苏新远在南疆,婚事艰难;老三苏杭行踪不定;老四苏寒、老五苏云皆在京城任职,年纪正好,前程似锦,正是相看人家的好时候。就连二房的苏景,虽是个武职,如今苏家水涨船高,也是香饽饽。三位母亲摩拳擦掌,定要在这荷花宴上,好好为儿子们相看几位人品端方、家世相当的贵女。
宴会设在长公主京郊的别院,荷塘广阔,接天莲叶,映日荷花,风景极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富贵风流。
然而,苏家女眷的到来,虽引来众多目光,其中却不乏审视与暗酸。
“哟,苏夫人来了,真是难得。如今苏家可是了不得,连三国使臣都应对自如呢。”一位御史夫人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刺。
李氏笑容不变,得体回应:“夫人过奖,皆是陛下天恩,苏家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另一位伯爵夫人掩口笑道:“说的是呢。听闻苏家生意都做到南疆、精绝去了,日进斗金,怕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京城的老古板了。”
文氏眉头微蹙,柳氏则柔声道:“夫人说笑了,苏家根基尚浅,不过是仰赖各位夫人、各家帮衬,才得以立足。”
这些贵妇,一方面嫉妒苏家骤起的富贵和圣眷,另一方面又有些瞧不起其“商户”起家的背景,言语间的机锋、试探、酸意,层出不穷。李氏三人虽早有准备,应对也渐感吃力,心中不免憋闷。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有力的声音响起:“几位姐姐何必妄自菲薄?苏家忠君爱国,灵毓郡主更是巾帼英雄,为我大惠立下大功。其家风严谨,子弟皆有为,便是经商,亦是利国利民的正道。我等身为命妇,当以此为荣,多加亲近才是。”
众人望去,竟是工部尚书夫人曲氏。她夫君是朝廷实权重臣,地位尊贵,她一开口,先前那些酸言酸语顿时消停了不少。李氏、文氏、柳氏皆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苏浅浅在一旁静静看着,对这位仗义执言的尚书夫人心生好感。她本不喜这种应酬,觉得周遭目光繁杂,便寻了个由头,悄悄离席,独自往人少的花园深处走去,图个清静。
绕过一片假山,沿着青石小径漫步,鼻尖是荷香混着草木清气,让她心神稍松。正走到一处临近水榭的拐角,忽听旁边荷花池畔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扑通”落水声!
苏浅浅眸光一凝,脚步迅疾如风,瞬间掠至池边。只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在水中慌乱扑腾,水花四溅。她不及细想此人身份,足尖在岸边青石上轻轻一点,身形如燕子般轻盈掠出,素手一探,精准地抓住那落水者的后心衣领,内力微吐,便将人提了上来,稳稳放回岸边。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
落水的姑娘惊魂未定,呛咳着,小脸煞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圆嘟嘟的脸颊上,更显得那双受惊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像只懵懂的小兔子,带着水光,可怜又可爱。
“没事吧?”苏浅浅声音放缓,递过自已随身带的干净帕子。
“没……没事,谢谢你救我!”小姑娘接过帕子,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努力道谢,眼睛好奇又感激地看着苏浅浅。
这时,听到动静的侍女和几位夫人也赶了过来,其中就有工部尚书夫人曲氏。她一见落水的是自家女儿,脸色顿时一白,快步上前将女儿揽住:“婉婷!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小心!”
曲婉婷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娘……”
曲夫人这才看向救人的苏浅浅,脸上立刻换上真挚的感激之色,福了一礼:“多谢郡主出手相救小女!若不是郡主,这孩子今日怕是……”她语气后怕不已。
苏浅浅虚扶一下,淡然道:“曲夫人不必多礼,不过是恰巧路过,举手之劳。令嫒无事便好。”
“对郡主是举手之劳,于我们母女却是恩情。婉婷,快再谢谢郡主救命之恩。”曲夫人拉着女儿道。
曲婉婷立刻乖巧地再次道谢,然后眨着大眼睛,满是崇拜地看着苏浅浅:“郡主姐姐,你刚才飞过来救我,好厉害啊!像话本里的女侠一样!你会功夫吗?可以飞檐走壁吗?”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天真烂漫,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和好奇。
苏浅浅被她逗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会一些粗浅功夫防身罢了。”
曲夫人见女儿与苏浅浅似乎投缘,心中更是欢喜,又与苏浅浅寒暄了几句,言语间满是感激与亲近之意。
隔天,工部尚书夫人曲氏果然带着女儿曲婉婷,备上厚礼,亲自登门郡主府道谢。
苏浅浅将她们迎入花厅。曲夫人再次郑重道谢后,便与苏浅浅聊起了京中趣事,言谈间对苏浅浅颇为欣赏。曲婉婷则安静地坐在母亲身边,一双大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郡主府的陈设。
苏浅浅见曲婉婷乖巧,便主动提出带她在府里逛逛。曲婉婷立刻高兴地点头。
郡主府亭台楼阁,移步换景,颇为精致。苏浅浅边走边简单介绍,曲婉婷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对苏浅浅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一直缠着问练武难不难,她能不能学。
正当两人走到一处栽种了奇花异草的小花园时,一个侍女匆匆赶来,在苏浅浅耳边低语了几句。苏浅浅眉头微蹙,似乎有急事需要处理。
“婉婷,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或者沿着这条石子路往前走,就能看到刚才我们经过的荷花池,我去去就回。”苏浅浅匆忙交代了一句,便跟着侍女离开了。
曲婉婷乖乖点头,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依言沿着石子路往前走。谁知郡主府路径曲折,她走着走着,竟在一个岔路口迷失了方向,四周都是相似的亭台花木,她彻底懵了,圆圆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措。
正当她像只无头苍蝇般不知该往哪走时,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清朗男声:
“咦?这是哪家走丢的小兔子,跑到我家花园里来了?”
曲婉婷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身着墨蓝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正倚在不远处的月亮门边,双手环胸,笑吟吟地看着她。他身量极高,肩宽腿长,面容俊美得近乎耀眼,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噙着一抹慵懒又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曲婉婷从未见过这般……好看又带着点坏坏气质的男子,一时看呆了,圆圆的脸蛋瞬间染上红霞,像熟透的苹果。
苏景今日休沐,正准备去演武场活动筋骨,没想到撞见个陌生的小可爱在他家花园里迷路。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衣裙,脸蛋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此刻茫然又害羞的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小动物,让他忍不住就想逗一逗。
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曲婉婷面前,微微俯身,与她平视,笑容更深了些,语气带着善意的调侃:“这位妹妹,可是迷了路?需要哥哥给你指条明路吗?”
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清爽的气息,曲婉婷心跳得更快了,连耳根都红透了,她低下头,声如蚊蚋:“我……我找浅浅姐姐……”
“哦,找我妹妹啊。”苏景恍然,看着眼前这颗恨不得埋进胸口的小脑袋,觉得有趣极了,“别怕,哥哥不是坏人。走,我带你去寻她。”他声音放柔了些,生怕吓跑这只胆小又可爱的小兔子。
曲婉婷偷偷抬眼瞄了他一下,对上他那双含笑的星眸,又赶紧低下头,小声嗫嚅:“……谢谢……哥哥。”
苏景看着她这害羞的模样,心头莫名一软,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嗯,六妹认识的这个小姑娘,还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