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宁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她睁开眼，窗外天光刚透出灰白，闹钟还没响。指尖划开屏幕，三封未读邮件并列弹出，发件人全是合作方的法务或运营负责人，标题统一带着“紧急”二字。她点开第一封，对方委婉提到有几篇关于公司产品的匿名帖在行业论坛上传播，语气虽客气，但追问是否需要启动应急预案。
她翻身下床，动作没惊动身边的人。顾砚辞还睡着，呼吸平稳。她轻手轻脚走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舆情监控后台。数据图上一条陡然抬升的曲线刺进视线——过去六小时，关键词提及量增长三百倍，转发路径复杂，但源头高度集中于三个账号，注册信息全为虚假。
她盯着那串Ip地址跳转记录，心里已经明白是谁在动手。
没等她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顾砚辞披着外衣走出来，头发微乱，眼神却清醒。“出事了？”
“有人在散播我们产品质量问题的谣言。”她声音不高，语速极稳，“措辞隐蔽，但指向明确。现在已经有客户来问。”
他走到她身后，低头看屏幕上的热词云。“能溯源吗？”
“技术上可以，但对方用了多层代理。”她合上电脑，“我现在要做的不是追人，是控场。”
他点头，“你说怎么压，我配合。”
“先别动法律手段。”她起身走向厨房，顺手烧水泡茶，“这时候发律师函，等于告诉所有人‘我们慌了’。客户要的是安心，不是对峙。”
“那就放任不管？”
“当然不。”她倒了杯热水递给他，“我准备发一份技术白皮书，把最近三个月的质检流程、第三方检测报告、用户反馈数据全公开。用事实说话，比打嘴仗有用。”
他接过杯子，没喝，只看着她。“你确定这招管用？万一他们继续加码呢？”
“那就边走边防。”她说，“舆论战拼的是反应速度和可信度。只要我们不乱，市场就不会崩。”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问：“是不是她？”
她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没否认。
“这次不一样。”她抬眼看他，“以前她针对我，最多是卡资源、搅局项目。这次直接冲我的公司来，说明她怕了。”
“怕什么？”
“怕我真正站稳。”她放下杯子，“她以为嫁进顾家就能左右一切，可我没靠她给的路走上去。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团队、自己的品牌，她再想踩，就得碰硬的。”
顾砚辞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下。“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吧？”
“不算料到，只是知道迟早。”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加密U盘，“这些年我每一步都留了底稿。产品迭代日志、内部会议纪要、供应商合同扫描件，全在这儿。真到了对质那天，我不怕查。”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这次我不想只站在你后面。”
“我知道。”她反手握了他一下，“但我需要你在外面查。这些人背后一定有资金支持，发布渠道也不像散户能操作的。你去盯资金流和媒介链，我能安心处理公关。”
他点头，“我马上联系信安团队。”
上午九点，公司会议室。
苏雨宁坐在主位，面前摆着打印好的应对方案。团队成员陆续进来，气氛有些紧。
“我知道大家看到网上的消息会担心。”她开门见山，“但我今天召集紧急会，不是为了辟谣，而是为了统一行动节奏。”
她翻开文件，“第一，成立专项响应组，由我直接带队；第二，今晚八点前完成技术白皮书初稿，所有数据必须经双人核验；第三，明天上午十点召开线上说明会，我亲自出面。”
有人犹豫着举手：“苏总，万一他们接着放视频剪辑呢？那种东西情绪煽动太强，光靠数据压得住吗？”
“压不住也得压。”她说，“我们可以不回应猜测，但不能不回应事实。我们的用户是理性的，只要让他们看到完整链条，就不会轻易动摇。”
散会后，她回到办公室，电话立刻响了。顾砚辞的声音传来：“初步查到几个异常转账记录，收款方关联一家媒体代理公司，法人名字陌生，但股东结构里有一条线绕到了南城。”
南城，继母家族的老宅所在地。
她捏紧手机，“继续深挖，别打草惊蛇。”
“我已经让安保组接手，他们会伪装成广告投放调查。”他顿了顿，“你那边怎么样？”
“白皮书在赶工，说明会脚本也在写。”她靠在椅背上，“最难的不是对外，是稳住内部。有些人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有问题。”
“你需要我露面吗？”
“暂时不用。”她说，“这是我的战场。你帮我查清幕后就行。”
傍晚六点，书房灯亮着。
两人并排坐着，桌上摊着打印出来的舆情走势图、资金流向简图、说明会提纲。顾砚辞一边翻资料，一边低声汇报最新进展：那个代理公司上周突然收到一笔境外汇款，金额不大，但时间点刚好卡在谣言发酵前四十八小时。
“这笔钱经过离岸账户中转，追踪难度大，但路径特征很熟。”他抬头看她，“我见过类似操作，三年前我爸产业重组时，有人用同样手法抹黑竞标方。”
她眼神一沉，“果然是她的人。”
他合上文件夹，“明天说明会，我陪你去公司。”
“不用。”她摇头，“你留在暗处更有用。等我把台面上的事稳住，你再出手收网。”
他没再争，只是伸手将她肩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你昨晚又没睡？”
“睡了三小时。”她笑了笑，“够用。”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动作很轻。
夜更深了。窗外只剩零星灯火，屋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她正在核对最后一版脚本，忽然听见他低声道：“她想打垮你，就得先跨过我。”
她笔尖停住，抬眼看过去。
他坐得很近，目光坚定，“以前我觉得保护你就是替你挡事。现在我知道，真正的保护，是跟你一起扛。”
她喉咙动了动，半晌才轻声说：“有你在，我不怕。”
话音落下的瞬间，楼下传来花洒浇水的声音。是顾砚辞白天新种的那盆薄荷，土壤干了。
她低头继续改字句，手指在“用户信任建立周期”那一栏画了个圈。
顾砚辞起身去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台灯的光落在两人之间，照着未完成的文件，也照着并排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