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京华初临
十二月初的北京，寒风凛冽。火车缓缓驶入北京站，巨大的穹顶下，人声鼎沸，各种方言和行李箱滚轮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林风随着人流走下火车，踏上站台的那一刻，一股干燥而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与安隆县那种湿冷的寒意截然不同。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的领口，抬眼望去，只见站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头，行色匆匆的旅客像潮水般涌向出站口。高耸的站房、纵横交错的铁轨、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市天际线，无不彰显着这座北方都城的宏大与繁忙。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伴随着喧嚣，沉沉地压在了林风的心头。这里的一切，都与安隆那个宁静甚至有些闭塞的小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关键走在前面，熟练地引导着方向。两人随着人流艰难地挪向出站口。好不容易验票出站，来到车站广场，寒风更是毫无遮挡地吹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广场上人头攒动，出租车排成长龙，喇叭声、揽客声不绝于耳。
“关键！这儿呢！”
一个洪亮而带着浓重京腔的声音穿透嘈杂传来。林风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6L，车旁站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用力地挥着手。
那人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圆脸，剃着利落的寸头，显得很精神。他穿着一件看起来质感很好的黑色短款羽绒服，品牌标志不太显眼但剪裁考究，下身是深色牛仔裤，脚上一双某知名潮牌的白色运动鞋。脸上挂着热情又略带点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双眼睛格外活络，透着一股北京“老油条”特有的精明和爽快劲儿。
“哟！关键！可算到了！哥们儿在这破天儿里等了半天了，冻死爷了！”程宇大步迎上来，先跟关键来了个用力的握手，随即又熟稔地拍了拍关键的肩膀，语气亲热。
关键也笑了，显然跟程宇很熟：“辛苦辛苦，路上有点堵。”
程宇的目光随即落到林风身上，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容不减，热情地伸出手：“这位兄弟就是林风吧？关键总提起你！欢迎来北京啊！”
林风连忙伸手与他相握，程宇的手掌厚实，力度适中，透着股实在劲儿。“程哥好，麻烦您了。”林风客气道。
“嗐！麻烦什么呀！关键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到这儿就跟到家一样，甭客气！”程宇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语速快，儿化音圆润自然。他顺手接过林风手里不算太重的行李包，“车就在那边，走，上车暖和暖和。”
程宇拉开后车门，让林风和关键上车，自己则坐进驾驶室。车内收拾得很干净，有淡淡的柠檬味香氛，暖风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寒意。车子虽然有些年头，但保养得极好，行驶起来几乎听不到杂音。
“这一路还顺利吧？”程宇一边熟练地启动车子，汇入广场外拥挤的车流，一边通过后视镜看着关键问道。
“还行，就是慢点。”关键答道。
“现在这北京，哪儿都堵，没辙！”程宇抱怨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开始跟关键插科打诨起来，聊起了北京最近的天气、几个共同朋友的近况，谁谁谁又开了新店，谁谁谁家孩子上了什么好学校。他说话风趣，时不时蹦出几句俏皮话，车厢里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林风靠在后座，大部分时间沉默着，目光投向车窗外。奥迪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在冬日苍白的天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形形色色的车辆汇成钢铁洪流，人行道上的人们裹紧衣物匆匆而行。这一切对他而言，既陌生又令人心悸。安隆县的街景是低矮的、亲切的，而这里的景象则是高耸的、疏离的。他的心思，早已飞向了那个杳无音信的夏晚晴，在这茫茫人海中，她究竟在哪里？过得好不好？这种未知带来的焦虑，比窗外的寒风更让他感到冰冷。
程宇似乎察觉到林风的沉默，偶尔也会通过后视镜跟他搭几句话：“林风兄弟是头一回来北京吧？……哦，安隆县，好地方啊，清净！……你看那边，那栋楼，可有年头了，老北京都知道……”他热情地介绍着沿途经过的一些地方，但林风只是勉强笑着点头应和，心思显然不在此处。关键见状，便接过话头，和程宇继续聊着，避免了冷场。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四星级酒店门口。酒店位置不错，临近主干道，装修是常见的商务风格，沉稳但不显奢华。程宇显然对这里很熟，停好车，领着二人径直走向前台。
“小李，帮我办下入住，老规矩，协议价。”程宇对前台一位年轻的女员工说道，语气随意。
“好的，程总，还是标准间对吧？”女员工显然认识他，态度恭敬，操作熟练。
“对，两位。”程宇点点头，拿出身份证登记。
很快，房卡办好。程宇帮着把行李拿到位于十二楼的房间。房间是标准的双人间，两张单人床，设施齐全，干净整洁，窗外能看到一片城市街景。
“行了，你们哥俩儿先歇会儿，解解乏。”程宇把行李放好，拍了拍手，“晚上我订好了地儿，给你们接风洗尘，必须得好好喝一顿。”他看了看林风，又对关键说，“放心，这地儿安全，我常合作的地儿，绝对靠谱。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随叫随到。”他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可靠。
林风看着程宇热情干练的样子，心中一动，趁着程宇话音刚落，关键还没接话的空隙，忍不住开口问道：“程哥，那个……其实我们这次来，还想打听个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关键在一旁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打断了他，脸上带着笑容对程宇说：“行，宇哥，让你费心了。我们先收拾一下，晚上见。”
程宇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依旧笑容满面：“得嘞！那你们先歇着，我晚点过来接你们。回见！”说完，利落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轻轻关上。林风转向关键，脸上带着不解和急切：“关键兄，刚才为什么不让问？程哥在北京人脉广，说不定……”
关键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林风，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刚下火车，人困马乏，事情还没个头绪，贸然开口不合适。程宇这人重义气，办事也靠谱，但有些事，得讲个时机和方式。咱们先安顿下来，喘口气，等晚上饭桌上，气氛到了，再慢慢探探口风也不迟。你现在急吼吼地问他，他就算答应帮忙，也未必能立刻上心。放心，既然来了，人肯定要找，但得讲究方法。”
林风听了关键的话，虽然心里依旧焦急，但也觉得有道理。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北京城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远处朦胧的建筑轮廓，沉默不语。这座陌生的城市，会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吗？他感到一片茫然。
（第九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