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宴终人散与各怀心思
窗外的天色早已彻底暗沉，华灯初上，映照着招待所庭院内静谧的夜景。锦绣厅包间内，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的接风宴，也渐渐进入了尾声。
桌上的菜肴已经消耗大半，精美的盘碟间散落着些许骨渣，空气中混合着酒气、菜香和淡淡的烟味，弥漫着一种宴席将散的慵懒和疲惫。众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酒意，谈话的声音比之前更响，却也少了几分最初的拘谨，多了几分熟稔后的随意——尽管这熟稔多半是酒精催化的结果。
刘副市长满面红光，再次举杯起身，做了总结性的发言，声音因微醺而更显洪亮：
“好！今晚非常高兴，能和h市调研组的各位领导、同仁把酒言欢，交流畅谈！”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略显疲惫但强打精神的客人们，“再次代表江州市，对各位的到来表示欢迎！希望接下来几天的调研考察顺利，希望我们两地的交流合作能够借此机会更上一层楼！这最后一杯，我提议，为了我们两市的友谊，为了乡村振兴的美好明天，干杯！”
“干杯！”
“感谢刘市长，感谢江州的热情款待！”
众人纷纷起身，杯盏再次碰撞，发出参差不齐却热情不减的脆响。这最后一杯酒，为今晚的宴席画上了一个看似圆满的句号。
饮尽杯中酒，刘副市长笑着示意大家随意。江州方面的官员们开始陆续起身，与调研组的成员们作最后的寒暄道别，交换名片，约定明日考察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场面一时有些纷乱，充满了官场特有的、热情而程式化的告别氛围。
很快，刘副市长在一众下属的簇拥下，与林风等人最后握手表态后，率先离开了包间。其他江州的官员们也相继告辞，包间里渐渐只剩下h市调研组的六人。
宴席的热闹骤然退去，留下的是一种松弛下来的疲惫感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酒气。
王海靠在椅背上，松了松领口，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满足，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李东则显得异常兴奋，脸色通红，还在和陈涛大声说着什么，手臂挥舞，似乎对刚才酒桌上的“战绩”颇为自得。孙伟早已收拾好自己的茶杯和笔记本，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大家动身。陈涛醉意最明显，眼神有些发直，冲着李东憨厚地傻笑。
而赵雅雯，则安静地坐在原位，手肘支在桌上，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她脸上的红晕未退，在灯光下更显娇艳，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强撑后的疲惫。她微微低着头，长睫低垂，似乎在缓解酒劲，那副柔弱无力的模样，与宴席上那个优雅周旋、光彩照人的财政处长判若两人，反而更激起人的保护欲——或者说，某些别有用心的念头。
李东的目光，几乎没怎么离开过赵雅雯。见她这般情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径直走到赵雅雯身边，身体前倾，带着浓重的酒气，语气刻意放得轻柔，却掩不住那份急切：
“赵处，喝多了吧？看你这样子，走路都不稳了。”他说着，伸出手，就想去扶赵雅雯的胳膊，“来来，我送你回房间休息！这招待所走廊七拐八绕的，别摔着了。”
他的手眼看就要碰到赵雅雯的手臂。
赵雅雯下意识地微微蹙眉，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抬起眼，勉强笑了笑：“谢谢李县长，我还好，自己能行。”
“哎，跟我还客气什么！”李东不依不饶，手又往前伸，“都是自己人，照顾女同志是应该的嘛！” 他的话语带着酒后的放肆，动作也更大胆了些。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搭上了李东的肩膀，稍稍用力将他往后带了一步。
是王海。
他脸上挂着惯有的、圆滑的笑容，语气带着长辈般的熟稔和不容置疑：
“李县长！你看你，自己也喝得不少了，站都站不稳，还送别人呢？”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另一只手已经顺势扶住了李东的另一只胳膊，看似搀扶，实则控制，“走吧，老哥我扶着你点，咱们一起，顺道把赵处安全送回房间。这样大家都放心，是不是？”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李东的醉态，避免他继续纠缠，又表明了共同护送的意思，消除了赵雅雯的尴尬，更彰显了自己作为老大哥的周到和权威。说完，他还飞快地瞥了站在一旁的林风一眼，递过一个“放心，交给我”的眼神。
林风一直紧绷的心，因王海这番及时的介入，稍稍松弛了一些。他确实不便直接阻拦李东，否则容易引人猜疑。此刻，他必须顺势而为。
于是，在林风开口前，王海已经转向赵雅雯，语气温和却带着安排的口吻：“赵处，就让李县长和我一起送你回去吧，安全第一。”
赵雅雯抬眼看了看王海，又飞快地扫过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顺从地点点头：“那……麻烦王县长，李县长了。” 她站起身，脚步确实有些虚浮，需要扶着椅背才能站稳。
李东虽然不情愿，但被王海架着，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只得讪讪地嘟囔：“行行行，王县你想得周到……”
局面暂时被王海控制住。
林风知道，自己不能再有任何异常举动。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醉意，对着王海和赵雅雯的方向，也像是对着孙伟和陈涛说：
“我头也有点晕，胀得厉害。你们先回吧，我出去透透气，吹吹风，醒醒酒再上去。”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孙伟闻言，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林组长小心点，别走太远。” 他一向冷静克制，似乎对眼前的微妙局面并无太多兴趣。
陈涛则醉醺醺地挥挥手：“好……好……林组长你慢慢醒酒……我，我先上去了，顶不住了……” 说着就晃晃悠悠地要往外走。
“走吧走吧，都早点休息。”王海架着李东，又示意赵雅雯跟上。
于是，一行人走出了锦绣厅，来到安静的走廊上。
分组行动立刻开始。
王海半扶半拽着一步三回头、目光还黏在赵雅雯身上的李东，赵雅雯则稍微落后半步，步履略显蹒跚地跟着，三人朝着电梯厅走去。
孙伟看了一眼林风，没再说什么，独自走向另一部电梯。
陈涛则迷迷糊糊地跟着王海他们那拨人，也走向电梯。
林风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他看到王海几乎是用身体隔开了李东和赵雅雯，看到赵雅雯微微低着头，纤细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单和无助。他的拳头在身侧不自觉的握紧，一股混合着担忧、焦躁和某种被压抑的冲动在胸腔里翻涌。
直到那几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厅的拐角，电梯上行指示灯亮起，林风才缓缓转过身，独自一人，朝着与客房部相反的方向，走向招待所的大门。
夜风带着凉意迎面吹来，吹散了些许酒气，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纷乱思绪。宴席结束了，但真正的夜晚，或许才刚刚开始。他需要冷静，需要等待，需要一个……或许会来的信号。
（第14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