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先有词，还是先有曲？”
苏眠这个问题问出来。
空气里的热度瞬间就没了。
死寂。
粘稠的死寂。
能把人活活冻在原地的尴尬，糊满了每个人的脸。
林小漫的表情很精彩。
先是“我就知道”的了然。
再是“你可真行”的佩服。
最后是“我为什么要跟这种白痴混”的绝望。
三种情绪在她脸上高速切换，最终定格成一片空白。
两个助理张着嘴，脖子伸的老长。
喉咙里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们的大脑以经宕机了。
眼前的画面，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自家老板，刚签下一份能让地府通货膨胀的对赌协议，现在，却在问一个音乐学院大一新生都不会问的入门问题。
这怎么说呢。。。
一个航天公司的老板，在火箭马上要点火的时候，扭头问工程师。
“咱们这火箭加92号油还是95号？”
对，就是这个味儿。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死寂后，彻底失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行了！谁来救救我！我笑的刚做的阑尾手术又崩开了！】
【大型连续剧《老板的牛逼与我的崩溃》今日更新！我愿称宗主为pUA界的理论大师，与实践界的植物人！】
【楚人美在二楼听见了估计得连夜扛着追光灯跑路！这公司，不待也罢！】
苏眠也察觉出气氛不对劲了。
他看着林小漫那副看傻子的眼神，脑子里警报狂响。
不对。
气氛不对。
我又说错话了？
这个问题很低级？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学音乐的！
冷静。
我是cEo。
老板说的话，怎么能是错的。
就算是错的，那也是你们凡夫俗子领会不到我的深意！
他挺直了腰杆，把那份快要掉地上的老板派头捡了回来。
他迎上林小漫的视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问的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我问的是。。。哲学层面的问题。”
“是内容为王，还是渠道为王？是精神内核驱动创作，还是市场需求驱动创作？这，才是我们百诡集团，做为行业破局者，首先要思考的顶层设计！”
这番话，是如此的熟悉。
充满了互联网大厂的黑话味儿。
两个助理瞬间就“懂”了，脸上立刻露出“原来老板是在考验我们”的崇拜表情，掏出小本本，把“顶层设计”四个字记了下来。
林小漫：“。。。”
她扶着额头，自己的血压，又开始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
她决定放弃和这个男人在“挽尊”这件事上拉扯。
“苏眠。”
她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问的，是第三个问题。”
“在我们思考怎么做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决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
她没给苏眠继续发挥的机会，直接转身，捡起一根不知从哪掉下来的粉笔，在剧院那面还算干净的墙壁上，用力的画了一个巨大的十字。
“第一个问题：我们的【目标用户】是谁？”
“第二个问题：他们的【核心痛点】是什么？”
她用粉笔，重重的敲了敲墙壁，姿态严厉。
“现在，开会！”
就这样。
百诡娱乐集团第一次全体员工大会，暨《月销百万》专辑项目启动战略研讨会，在一面掉皮的破墙前面，草率又严肃的召开了。
苏眠，林小漫，张三，李四。
四个人，围着那面墙，表情凝重的像是在进行核武器发射前的最终确认。
“目标用户。”
苏眠摸着下巴，第一个开口，试图夺回会议的主导权。
“哪还用说吗？当然是。。。阴间的诡。”
“太宽泛了！”
林小漫立刻否决。
“市场，是要细分的！新死的诡？死了很久的诡？枉死的诡？寿终正寝的诡？吊死的诡和淹死的诡，他们的音乐品味能一样吗？”
一串问题砸下来，苏眠人傻了。
“这个。。。应该。。。不一样？”
他说的很没底气。
“所以，我们需要做【用户画像】！”
林小漫在墙上“目标用户”那一栏下面，写下了“新死诡（小白用户）”，又写下“老油条诡（存量用户）”，最后写下“怨气冲天诡（付费潜力用户）”等几个分类。
“我建议。”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挡住了她的眼神。
“我们初期的核心目标用户，应该定位在枉死，有执念，死后一百年以内的这部分群体。”
“为什么？”张三好奇的问。
“因为他们痛点最明确！”
林小漫解释道。
“他们有强烈的未解的情绪，不甘，怨恨，悲伤。他们需要的不是广场舞神曲，而是能和他们产生【灵魂共鸣】的内容！这，就是我们的市场切入点！”
“而楚部长的歌声，她自己的故事，就是最锋利的刀！专门扎这群用户的心窝子！”
“高！实在是高！”
苏眠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兴奋了。
“这不就是。。。虐粉提纯吗？！”
“可以这么理解。”
林小漫点点头，然后在“核心痛点”那一栏写下：【情绪宣泄渠道缺失，精神共鸣需求强烈】。
“好，用户和痛点都明确了。”
苏眠思路一下子清晰了。
“那我们的产品定位，就是。。。阴间高端定制疗伤金曲！专门服务于高净值。。。啊不，高怨气值的客户群体！”
“没错！”
林小漫表示赞同。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回到你最初的那个问题了。”
“先有词，还是先有曲？”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林小漫的身上。
“答案是。”
“先有【故事】。”
她在墙壁的正中央，写下了这两个字。
“我们要做的，不是一首歌，而是一个【概念专辑】。整张专辑，讲的都是一个故事——楚人美的故事。”
“从她是一个天才戏子，到被人构陷，含恨而死，再到化为厉诡，最后。。。被我们签下，准备成为阴间顶流！”
“这是一个完整的，有起承转合的，充满了悲剧感和逆袭感的故事！”
“词，是为故事服务的。”
“曲，是为情绪服务的。”
“这，才是我们的【产品核心竞争力】！”
当林小漫说完最后一句话。
整个团队，都陷入了一种被真理照耀的震撼之中。
一个完美的商业闭环。
成了。
目标用户有了。
核心痛点有了。
产品定位有了。
连内容创作方向都有了。
月销百万这个KpI，不再是挂在天边的牛皮。
它成了一个可以够得着的小目标，只要按部就班的干就行。
每个人的胸膛里都燃起了一把火。
狂喜。
直到。。。
苏眠看着墙上那份堪称完美的商业计划书，又看了看自己这支小猫两三只的团队。
他挠挠头，问了一个问题。
一个比“先有词还是先有曲”更要命的问题。
“那个。。。计划非常完美。”
“所以。。。”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里全是纯真，也全是迷茫。
然后他问。
“我们这里。。。有谁。。。会写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