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云声音有些低：“回陛下，臣妾进宫……快十余载了。”
“十余载？”李云龙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撑起半边身子，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打量她。
十余载，那就是说，她十六岁就进宫了？不，二十六岁，十余载，那就是十五六岁。一个少女，最好的年华，就这么送进了这高墙大院。
“嗯。”郑小云应了一声，没有多说。这在宫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李云龙又躺了回去，将她重新搂入怀中，这次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他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似乎松弛了一些。
他问道：“像你这样，进宫这么久，还没得宠的，宫里还有多少？”
郑小云想了想，回答道：“回陛下，还有很多。各宫各院，常年空置的殿宇里，住着许多像臣妾这样的女子。
她们从进宫，便一直孤独度日，有些人甚至到死，也未曾见过陛下天颜。”
李云龙听着她的话，脑子里开始勾勒出一幅幅画面。他之前只知道这皇帝有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可他从未想过，这三千佳丽背后的血泪。
他以为的“佳丽”，是那种锦衣玉食，争奇斗艳的后宫嫔妃。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连皇帝面都见不上的“活死人”。
“她们……就这么可怜吗？”李云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沉重。
“回陛下，是的。”郑小云轻声说。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那平静之下，又似乎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悲哀。
李云龙沉默了片刻。他以前当兵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苦日子的人。但那些苦，大多是物质上的匮乏，是战火的摧残。
而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这种被困在金丝笼里，耗尽一生的绝望，他还是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这宫里，大概有多少妃子？”李云龙又问。他决定好好问问这个“内行”。
“回陛下，有封号的妃嫔，加上各宫主位，约莫有两百余人。但若算上那些未得册封，只按品级居住在各宫殿的宫人，总数超过三千。”郑小云回答得有条不紊。
“三千？”李云龙咂舌。这哪里是后宫，简直是个女子集中营。他接着问：“她们进宫之后，是如何安排的？”
郑小云解释道：“新入宫的秀女，会先在教习姑姑处学习宫规礼仪，考核通过后，便会根据家世背景，或是直接安排到各宫主位下伺候，或是分派到空置的殿宇居住，等待陛下的召幸。”
“那她们的日常起居呢？吃穿用度，都是怎么来的？”李云龙想知道这些“隐形人”的生活细节。
“每日有宫女送来膳食，衣物则由内务府统一发放，按品级各有不同。
若无召幸，她们便在各自殿宇中度日，或读书，或刺绣，或弹琴，大多时候，都是在等待。”郑小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等待？等着什么？”李云龙追问。
“等待陛下的恩宠，等待年华逝去，等待……死亡。”郑小云说出最后两个字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根针，扎在李云龙心头。
“那她们平时能互相走动吗？串串门什么的？”李云龙觉得这太压抑了。
“回陛下，有严格的规矩。未得封号的宫人，除非有特殊旨意，否则不得随意出入各自殿宇，更不能随意往来。若要探望亲友，需层层上报，获准后方可。”
“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吗？”李云龙眉头紧锁。他觉得这比坐牢还难受。
“陛下，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为了维护后宫清净，避免是非。”郑小云解释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李云龙不以为然。他又问：“她们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总不能每天就这么干耗着吧？”
“偶有逢年过节，宫中会组织一些宴会、戏曲表演。但能参加的，多是得宠的妃嫔。像臣妾这样的，只能在各自院中遥遥听个响动。”郑小云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那她们的家人呢？能进宫探望吗？”李云龙问出了一个他觉得很重要的问题。
“回陛下，除非是家中有要事，或是有特殊恩典，否则家人不得随意入宫。有些女子，自入宫后，便与家人再无音讯，如同断绝了尘缘。”
“那她们生病了怎么办？宫里有没有医官照看？”李云龙又问。
“有太医院的医官轮值，但多是优先诊治有品级的妃嫔。像我们这些，若非病重，通常只能靠宫女自行照料，或是去药房领些寻常的药材。”郑小云说。
“那她们的品级和待遇，都是怎么划分的？”李云龙想了解这套森严的等级制度。
“宫中女子，从最低等的宫人，到昭仪、贵妃、皇后，分为诸多等级。品级越高，俸禄、衣食、住处、随侍宫女太监的数量，皆有所不同。未得封号者，待遇与寻常宫女无异，只是不能随意出宫。”
“那她们要是犯了错，怎么处置？”李云龙问道。
“轻则杖责、罚跪，重则幽禁、贬为宫女，甚至发配冷宫。若是犯了大错，或是触怒了陛下，便会赐死。”郑小云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李云龙听着郑小云的回答，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之前只觉得这古代皇帝的日子逍遥，没想到这后宫的黑暗，远超他的想象。
这哪里是皇帝的享受，分明是一座座活人墓。他堂堂一个穿越者，带着现代人的思想，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继续下去？
他紧紧搂住郑小云，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也感受到她话语中透露出的冰冷现实。他想起了那些战友，想起了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
他曾经为了国家的存亡而战，现在，他坐在龙椅上，更应该为这个国家的人民，为这些被禁锢的生命做些什么。
“悲催，这个社会真是悲催！”李云龙猛地坐了起来，黑暗中，他的眼神明亮。
郑小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坐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李云龙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再次躺下，但语气却变得异常坚定：“明天，明天我就下旨，把那些未得宠幸，又无子嗣的女子，通通放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