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丁学森的彻底服气，这年轻人，是来“渡劫”我的吧？
会议室的门敞开着，地市的领导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出去，脸上再无来时的阴沉与抵触。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焦虑。他们热烈地交谈着，声音汇成一股嗡嗡的洪流，内容无外乎“飞地产业园”、“产业置换”、“江海新区配套”这些刚刚还势同水火，如今却甘之如饴的新鲜词汇。
丁学森站在主席台边，没有动。他看着这番景象，恍如隔世。
就在一周前，他还在为这次会议愁得夜不能寐。他预想过无数种糟糕的场面：唇枪舌剑的争吵、声泪俱下的控诉，甚至可能是某个刺头书记当场拍了桌子。他准备好了一整套和稀泥、打太极的话术，准备迎接一场注定无功而返的惨烈会议。
可现在，会议结束了。没有争吵，只有争抢。没有抵触，只有渴求。
那个被他视为“马蜂窝”、“炸药包”的整合方案，那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这么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地通过了。
这一切的转折点，都源于身边这个正在不紧不慢收拾着文件的年轻人。
丁学森的目光落在林默的侧脸上。那张脸庞依旧年轻，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可丁学森却仿佛能透过这层表象，看到其后那深不见底的城府与经天纬地的韬略。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把这份棘手文件交给林默时的复杂心态。那既是来自省委书记压力的无奈之举，也是对这个年轻人的一次极限施压和考验，甚至，他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等着看好戏的阴暗念头。他想看看，这个被韩书记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到底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结果，人家没掀起浪花，人家是直接把大海给煮开了。
吴谦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丁学森主任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杂着震撼、欣赏、乃至一丝敬畏的复杂气场。这种气场，他跟在丁主任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
丁学森终于动了，他缓步走到林默身边，看着他将最后一份文件码放整齐。办公室里那些关于林默的传言——背景通天、关系深厚——在丁学森的脑海里一一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定。
不，这不是背景能解释的。这是纯粹的、碾压式的阳谋。
他先用一份报告，釜底抽薪，从理论上统一了所有人的思想，将“要我整合”变成了“我要整合”，这是占据了大义。
然后，他精准地拿捏住最顽固的“钉子户”陈平的命脉，用一张“国家级新区”的大饼，将最大的阻力变成了最强的推土机，这是抓住了要害。
最后，他又借陈平之手，用“飞地经济”这根胡萝卜，把所有地市的利益都捆绑到了一起，让对抗者变成了利益共同体，这是分化瓦解，更是利益捆绑。
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滴水不漏。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亲自出面跟任何一个地市领导谈判，却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按照他写好的剧本往下演。
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丁学森喉咙有些发干，他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官面上的表扬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最后，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半是玩笑，半是发自肺腑地感叹道：“小林啊……”
林默抬起头，看向他。
“你来我们发改委，老实说，”丁学森盯着林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不是上天专门派来‘渡’我这个老头子的劫啊？”
“渡劫”两个字一出口，吴谦差点没站稳。这是何等的评价！一个正厅级的省发改委主任，竟然用这种近乎玄学的词汇来形容一个副手，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林默闻言，却是笑了。他正要开口说句什么谦虚的话，来缓和一下气氛。
“铃铃铃——！”
一阵急促尖锐的电话铃声，骤然划破了会议室的宁静。
是主席台那部红色的电话机。
丁学森的脸色在听到铃声的瞬间，就变了。他脸上的苦笑和感慨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肃穆。他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去，在电话铃响到第三声时，稳稳地拿起了话筒。
他的腰杆下意识地挺直了，整个人的姿态都变得无比恭敬。
“首长，您好！”
仅仅四个字，吴谦的心就咯噔一下。他知道，能让丁主任用上这个称呼的，整个江东省，屈指可数。但这个电话，显然不是来自省内。
“是，是我，丁学森……对，会议刚结束，就在刚才。”
丁学森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吐字清晰，带着一丝汇报工作的紧张感。
“情况……情况非常顺利，首长。超乎想象的顺利，所有的地市，思想统一，热情高涨，特别是海州市的陈平同志，主动承担了领头羊的责任……”
他一边汇报，一边下意识地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正静静站在那里的林默。那眼神里，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丁学森连连点头：“是，是……那份报告，我们已经学习过了，写得非常深刻，高屋建瓴，对，就是林默同志主笔的……嗯，他就在我旁边。”
吴谦的心脏猛地一跳。
京城，竟然已经知道了主任的那份报告？而且，连主笔是谁都一清二楚？这信息传递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丁学森的表情变得愈发奇特，他拿着话筒，愣了足足十几秒，似乎在消化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信息。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答道：“是！我明白了！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做好配合工作！”
挂断电话，丁学森没有立刻放下话筒。他保持着那个站姿，像一尊雕塑，目光直直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里充满了惊涛骇浪。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可怕，吴谦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丁学森才缓缓地、用一种近乎梦游的动作，将话筒放回了电话机上。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林默走来。他的步伐很慢，很沉，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吴谦的心尖上。
他走到林默面前，站定，久久地凝视着他。那眼神，已经不能用“欣赏”或者“敬畏”来形容了，那是一种在审视某种超出自己理解范围之外事物的眼神。
“林默同志。”
丁学森开口了，声音沙哑，称呼也从亲近的“小林”，变成了无比正式的“同志”。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用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惊和一丝荒诞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刚才，是国家发改委，地区经济发展司的电话。”
吴谦感觉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丁学森却没有停，他看着林默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继续说道：“国家发改委，准备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我们江东省开发区整合的经验。”
“并且，”丁学森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一纸借调函，很快就会发到省委组织部。点名，要借调你，赴京参与国家层面的……区域经济发展战略的顶层设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