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沙公主即将来访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朝堂内外激起层层涟漪。
养心殿内,乾隆看着缅甸国书,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缅甸王派慕沙公主为使,倒是出乎朕的意料。傅恒,尔康,你们怎么看?”
傅恒率先开口:“皇上,慕沙公主在缅甸王室中地位特殊,深受国王宠爱。派她前来,可见缅甸对两国关系的重视。但...”他略一迟疑,“公主与尔康曾有那段渊源,恐生不必要的误会。”
乾隆目光转向尔康:“尔康,你以为呢?”
尔康从容出列,躬身道:“回皇上,慕沙公主聪慧明理,在促成和谈中功不可没。她此次前来,必是为巩固两国友好。臣以为,当以国礼相待,彰显我大清气度。至于过往...”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臣与公主君子之交,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乾隆满意地点头:“说得好!我大清堂堂天朝,岂能因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失了气度?传朕旨意,以亲王礼制接待慕沙公主,一应事宜由尔康协同礼部办理。”
“臣遵旨。”尔康领命,心中却明白这是乾隆的又一次试探。
消息传开,朝中顿时议论纷纷。不少人对尔康与缅甸公主的“旧情”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暗中散播谣言,说尔康在缅甸期间行为不端,有负皇恩。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紫薇耳中。她虽信任尔康,但想到丈夫与一位异国公主有过密切交往,心中不免酸楚不安。
尔康察觉紫薇情绪低落,这日晚膳后特意留在房中陪她说话。
“紫薇,你是否也听到了那些闲话?”尔康开门见山。
紫薇垂眸,轻声道:“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只是想到你那些生死未卜的日子,陪在你身边的却是另一位女子,我心里就...”
尔康握住她的手,郑重道:“紫薇,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发誓要一生守护的人。在缅甸的那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想着东儿。慕沙公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感激她,敬重她,但仅此而已。若我有半分逾越之心,天打雷劈!”
紫薇急忙捂住他的嘴:“别说不吉利的话!我信你,我真的信你。”她靠进尔康怀中,轻声道,“我只是害怕...害怕失去你。”
尔康搂紧她,柔声道:“傻瓜,你怎么会失去我?等慕沙公主到来,你便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紫薇抬起头,眼中仍有疑虑:“真的吗?”
尔康微笑点头:“相信我。”
几日后,缅甸使团抵达京城。慕沙公主一身缅甸贵族服饰,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引得京城百姓争相围观。
乾隆在太和殿接见使团。慕沙依礼参拜,举止得体,汉语虽带口音却流利准确:“缅甸国王特使慕沙,参见大清皇帝陛下。愿两国友谊长存,边境永宁。”
乾隆颔首微笑:“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朕已备下馆驿,公主可稍事休息。明日朕在御花园设宴,为公主接风洗尘。”
“谢陛下。”慕沙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文武百官中的尔康。两人视线相接,慕沙微微颔首,尔康则恭敬回礼,一切合乎礼仪,却仍被不少有心人看在眼里。
接风宴上,乾隆特意让尔康和紫薇一同作陪。慕沙见到紫薇,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随即落落大方地行礼:“这位想必就是明珠格格了。常听尔康大人提起您,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紫薇见慕沙态度坦荡,毫无扭捏作态,心中的芥蒂消了大半,回礼道:“公主过奖了。尔康在缅甸多蒙公主照顾,紫薇在此谢过。”
慕沙笑道:“格格言重了。尔康大人智勇双全,在缅甸时助我父王清除奸佞,促成和谈,是我缅甸的恩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相谈甚欢。尔康在一旁稍稍松了口气。
宴会进行到一半,慕沙起身向乾隆敬酒:“陛下,慕沙此次前来,除巩固两国友好外,还带来父王的一个请求。”
乾隆挑眉:“哦?但说无妨。”
慕沙正色道:“缅甸愿与大清永结盟好,为表诚意,父王愿将缅甸最珍贵的翡翠矿开采权与大清共享。同时...”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尔康,“父王希望大清能派一位熟悉缅甸情况的重臣常驻缅甸,担任两国友好大使。尔康大人是不二人选。”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尔康心中一震,暗道果然来了。
乾隆不动声色:“公主的意思是,要让朕的兵部尚书常驻缅甸?”
慕沙点头:“正是。尔康大人深得父王信任,在缅甸也备受尊敬。若他能出任大使,必能确保两国友好长久。”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尔康身上。傅恒微微皱眉,和珅则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紫薇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尔康起身,向乾隆躬身道:“皇上,臣蒙慕沙公主抬爱,实不敢当。臣身为大清兵部尚书,责任重大,岂能久离京城?况且...”他转向慕沙,语气诚恳却坚定,“公主美意,尔康心领。但尔康的家在大清,妻儿在京中,实在难以长期远行。还请公主见谅。”
慕沙眼中闪过失望,但仍保持微笑:“是慕沙考虑不周了。既然如此,不敢强求。”
乾隆哈哈一笑,打破尴尬气氛:“公主放心,朕定会选派得力之人出任大使。至于尔康,朕身边离不开他,还请公主回去后代朕向缅甸王致歉。”
一场风波看似化解,但尔康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果然,数日后,朝中开始有御史弹劾尔康“私通外邦,图谋不轨”,甚至有人翻出旧账,说他在缅甸期间与慕沙公主过从甚密,有失臣节。
乾隆将弹劾奏折留中不发,但也没有追究言官责任,态度暧昧。
尔康心知这是乾隆的又一次试探,若他表现得急于辩解或惶恐不安,反而显得心虚。于是他照常处理公务,对弹劾之事不置一词,只更加勤勉王事。
这天,尔康正在兵部办公,傅恒突然来访。
“尔康,近日朝中流言,你可有耳闻?”傅恒开门见山。
尔康放下笔,平静道:“晚辈略有耳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晚辈问心无愧。”
傅恒颔首:“你能如此想,很好。但皇上那边,你还需有所表示。”他压低声音,“皇上最忌惮的,是臣子与外邦过从甚密,尤其是掌握兵权的大臣。”
尔康会意:“多谢大人指点。”
次日,尔康上奏乾隆,主动提出辞去兵部尚书一职,理由是“避嫌”,并表示愿接受任何审查。
乾隆看着奏折,似笑非笑地对身边太监道:“这个富察尔康,倒是乖觉。”
他召来尔康,将奏折掷还给他:“朕若因几句闲话就罢免重臣,岂不寒了天下忠臣之心?你好生做你的兵部尚书,不必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臣谢皇上信任!”尔康叩首,心中明白自己又过一关。
然而考验接踵而至。慕沙公主离京前,特意请求与尔康单独话别。乾隆竟欣然应允,命尔康在御花园凉亭中与慕沙相见。
这无疑又是一个试探。尔康心知肚明,若他与慕沙有任何逾越之举,立刻就会有人报与乾隆。
凉亭中,慕沙屏退左右,看着尔康,眼中满是复杂情绪:“尔康,你真的不愿考虑去缅甸吗?父王答应封你为侯,赐予领地。你可以带紫薇格格和东儿一同前往,我...我绝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尔康郑重行礼:“公主厚爱,尔康感激不尽。但尔康是大清的臣子,此生唯愿效忠皇上,守护家国。缅甸再好,非吾乡也。”
慕沙眼中泛起泪光:“即使我愿以整个翡翠矿为聘?”
尔康坚定摇头:“公主,天下最珍贵的不是翡翠矿,而是心中的坚守。尔康的心已有所属,永不改变。”
慕沙凝视他良久,终于苦笑一声:“我明白了。其实我早该明白...”她拭去泪水,恢复公主的骄傲,“既然如此,慕沙祝愿尔康大人与紫薇格格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多谢公主。”尔康躬身,“也祝愿公主早日找到真正属于您的幸福。”
慕沙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孤独。尔康心中有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释然。
这一幕被暗中观察的太监详细报与乾隆。乾隆听罢,龙颜大悦:“好个富察尔康!果然不负朕望!”
翌日朝会,乾隆当众宣布:“富察尔康忠贞不二,才德兼备,特加封太子少保,赏双眼花翎,仍兼兵部尚书。”
朝臣们面面相觑,明白这是皇帝对尔康的最终认可。那些之前弹劾尔康的言官,顿时噤若寒蝉。
尔康叩首谢恩,心中却无太多喜悦。他知道,帝王恩宠如履薄冰,今日荣宠有加,他日也可能雷霆万钧。唯有谨言慎行,巩固实力,方能长久。
慕沙公主离京后,尔康的生活重回正轨。但他注意到,紫薇虽然表面上不再提起慕沙,但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不安情绪。
更让他忧心的是,东儿的教育问题。紫薇过于溺爱儿子,常常心软放宽功课,尔康请来的骑射师傅也抱怨说紫薇怕东儿受伤,不让进行稍有危险性的训练。
这日晚间,尔康与紫薇深谈:“紫薇,我知道你疼爱东儿,但过度的保护反而会害了他。东儿是男孩子,将来要顶天立地,必须经历磨练。”
紫薇辩解道:“可是东儿还这么小,那些骑射训练太危险了。再说,咱们家如今地位稳固,东儿何必吃那些苦?”
尔康正色道:“正因我们家地位特殊,才更需谨慎。皇上恩宠不是永恒的,朝中多少人盯着我们犯错?东儿若不成材,将来如何立足?更何况...”他压低声音,“我打算将来让东儿参加科举,凭真才实学博取功名,而非依靠我这个阿玛身份。”
紫薇震惊:“参加科举?尔康,东儿是额驸之子,何必与寒门学子争那功名?”
尔康摇头:“正因为是额驸之子,才更要证明自己。我要让所有人看到,富察尔康的儿子不靠祖荫,不凭身份,照样能出人头地!”
紫薇似懂非懂,但见尔康态度坚决,只好让步:“那...那你要保证东儿的安全。”
尔康微笑:“放心,我有分寸。”
自此,尔康更加严格地督促东儿的学习和训练。他亲自为东儿制定课程表,文武兼修,满汉蒙三语并重。他还经常带东儿参观京营,讲解兵法,培养儿子的军事素养。
东儿天资聪颖,在尔康的悉心教导下进步神速,不仅文采出众,骑射功夫也日渐精进。傅恒见了都连连称赞:“尔康,你教子有方啊!东儿将来必成大器!”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顺利时,新的风波再起。
这日尔康下朝回府,发现紫薇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一问才知,她今日进宫请安时,被乾隆训斥了。
原来,小燕子近日又闯了祸,带着永琪私自出宫游玩,险些遇险。乾隆大怒,迁怒于所有年轻格格,说她们“不懂规矩,失了体统”,特别点名批评紫薇“性子过软,缺乏主见”。
紫薇抽泣道:“皇阿玛从未如此严厉地训斥过我...他说我配不上你,说我不像个皇家格格...”
尔康心中一沉。乾隆这番话,表面上是训斥紫薇,实则是敲打他——帝王可以赐予荣宠,也可以随时收回。
他安抚紫薇:“皇上是在气头上,并非真心责怪你。不过...”他沉吟片刻,“紫薇,皇上说得不无道理。你确实需要更加坚强独立些。”
紫薇委屈道:“连你也觉得我不够好?”
尔康柔声道:“不是不够好,而是可以更好。你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吗?要一起成长,互相扶持。如今我在朝中地位渐高,你作为我的妻子,难免要面对更多风雨。我希望你能独当一面,而不是永远躲在我身后。”
紫薇低头不语。尔康知道这话说得重了,但不如此不能点醒她。
接下来的日子,尔康开始有意识地培养紫薇的独立能力。他让紫薇参与管理府中事务,甚至偶尔带她参加一些不太重要的社交活动,锻炼她的应变能力。
起初紫薇很是胆怯,但渐渐地,在尔康的鼓励和指导下,她开始变得自信大方,处理事情也越发得体。
一次,傅恒夫人举办赏花会,邀请了不少朝中贵妇。尔康鼓励紫薇独自前往。
宴会上,和珅夫人故意刁难,问起尔康与慕沙公主的“旧事”,语带讥讽:“听说那位缅甸公主对尔康大人一往情深,甚至愿以翡翠矿为聘呢。紫薇格格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位惹人喜爱的丈夫。”
若是从前,紫薇必定羞愤难当,不知所措。
但这次,她只是微微一笑,从容道:“夫人说笑了。尔康为人正直,一心为国,才会得缅甸公主敬重。这正说明皇上知人善任,我大清臣子光明磊落。倒是夫人似乎对这些儿女私情格外感兴趣,莫非是和珅大人近日又纳了新妾?”
一番话软中带硬,既维护了尔康,又暗讽了和珅风流好色。和珅夫人顿时哑口无言,在场其他贵妇无不暗自称快。
此事传开,再无人敢小觑紫薇。乾隆得知后,也对尔康称赞道:“你教导有方啊!紫薇如今越发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尔康谦逊道:“是紫薇自己聪慧,一点即通。”
然而,就在尔康以为一切步入正轨时,一场更大的危机悄然逼近。
这日下朝,傅恒特意留下尔康,神色凝重:“尔康,你可知皇上近日为何频频召见宗人府官员?”
尔康心中一动:“晚辈不知。”
傅恒压低声音:“皇上正在考虑修订《宗室条例》,严格规范宗室成员行为。特别是...与反清势力的往来。”
尔康顿时警觉:“大人的意思是...”
傅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听说,那位萧剑近日在京城活动频繁,似乎与某些宗室成员有过接触。你与晴格格素有交情,当提醒她谨慎行事,切勿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尔康心中一凛。萧剑终于出现了!而晴儿...
他立刻意识到,这不仅是晴儿的危机,也可能是他的机会——一个向乾隆进一步证明忠诚的机会。
“多谢大人提醒。”尔康郑重道,“晚辈知道该如何做了。”
离开傅恒处,尔康面色凝重。萧剑的出现意味着剧情正在按照原有轨迹发展,他必须尽快行动,既要保护晴儿,又要借此机会巩固自己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乾隆揭示萧剑的真实身份——但不是现在。现在揭发,最多只能得到一句“忠心的夸奖”;而要等到关键时刻,才能将这份功劳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