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欢呼声在盘龙村的上空久久回荡。
劫后余生的村民们冲出地窖，拥抱着浑身浴血、奋勇杀敌的护村队成员。
喜悦的泪水混合着伤口的血污，在熊熊燃烧的火光下构成了一幅悲壮而又充满希望的画卷。
然而。
在这片狂喜的海洋中心。
温心怡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容。
她站在还散发着刺鼻焦臭和浓烈血腥味的瓮城战场上。
看着地上残缺不全的土匪尸体。
也看着己方被抬下来、正痛苦呻吟着的伤员。
她清澈的眸子里只有一片与周围狂热格格不入的冷静和沉重。
“赵老四！”
她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欢呼。
“在！温管事！”
赵老四拖着一条被流矢擦伤的胳膊快步跑了过来。
“立刻组织人手救治伤员，清点战果！”
温心怡的命令清晰而又迅速。
“我要在半个时辰之内知道我们到底损失了多少弟兄，又杀了多少敌人！”
“是！”
半个时辰后。
一份沾着血污的战损报告被送到了温心怡的手中。
战果是辉煌的。
黑风寨来犯之敌近百人。
此役共计斩杀五十二人，俘虏三人。
其余尽数溃逃。
而盘龙村一方……
温心怡看着报告上的数字，心脏不由得揪紧了。
死亡三人。
重伤五人。
轻伤十二人。
虽然以不到二十人的伤亡换取了近百名悍匪的惨败，这绝对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捷！
可对于总人口不过百余人的盘龙村来说。
这依旧是一个让人无法承受的沉重代价。
温心怡的眼神愈发地凝重。
她知道自己不能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
就在这时。
之前被她派出去追踪溃兵的斥候也连滚带爬地赶了回来。
“报！”
“温管事！溃逃的残匪已经逃回了黑风寨！据观察，他们寨中如今士气低落、哭嚎遍野，防备也……也松懈得很！”
这个消息让刚刚还有些沉重的众人再次兴奋了起来！
“太好了！”
“温管事！趁他病，要他命啊！”
铁牛更是上前一步主动请战，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请温管事下令！让俺带上弟兄们连夜攻上黑风寨！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报仇！”
“报仇！”
群情再次激昂！
然而。
温心怡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走到了早已被搬出来的简易沙盘前。
沙盘上用泥土捏出了整个盘龙山的地形。
其中一座地势险要、只有一条狭窄山路可通的山头被特意标注了出来。
正是黑风寨的老巢。
“不行。”
她的声音像一盆凉水浇熄了所有人的热情。
“铁牛大哥，你的勇武我信。弟兄们的血性我也信。”
“但是。”
她的竹竿重重地点在了黑风寨“易守难攻”的地形上。
“你们看。黑风寨盘踞此地十数年，早已将山寨经营得如铁桶一般。我们若是就这么凭着一腔血勇强攻上山。无异于以卵击石！”
“到时候别说报仇。恐怕我们这点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家底都要尽数葬送在上面！”
她又指出了另一个更致命的担忧。
“而且根据我们之前的情报。黑风寨有两位当家。今天来犯的只是有勇无谋的二当家。”
“而他们更为狡猾和狠辣的大当家至今还未露面！”
“此人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变数！在他动向未明之前，我们绝不可轻举妄动！”
温心怡的一番分析让所有头脑发热的汉子们都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可……
难道就这么算了？
难道就眼睁睁地放任手上沾满了自己兄弟鲜血的畜生从容退去吗？
就在众人陷入两难之际。
温心怡的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了数日之前。
周辰在教导护村队成员时所讲过的、她当时听不太懂的奇怪战术思路。
什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
什么“避实击虚，中心开花”。
一道灵光猛地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她本还因为担忧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美眸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她拿起一支朱笔。
没有再指向黑风寨易守难攻的正门。
而是在地图的背面，一条只有当地最老的猎户才知道的、可以绕到山寨后方悬崖的隐秘小径上。
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圈！
然后她抬起头。
用一种充满了绝对自信和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说道：
“强攻是为下策。”
“我有一计。”
“可兵不血刃，令其自乱阵脚。”
“而后以奇兵直捣黄龙！”
她伸出纤纤玉指再次点向了沙盘。
这一次她的眼中充满了顶级军师的无上风采！
“此计亦分三步！”
“第一，疲敌！从今夜起我们不强攻也不围困。只派出我们最精锐的斥候小队分成数组，昼夜不停地在黑风寨外围进行骚扰！或放火、或擂鼓、或往他们唯一的水源里投掷死去的牲畜！绝不让他们有一刻的安宁！我要让他们在无休止的恐惧和疲惫中精神先一步崩溃！”
“第二，分化！同时我们要将几个俘虏放回去一两个。让他们去宣传我们盘龙村的政策——只杀首恶，胁从不问！但凡愿意弃暗投明者不仅既往不咎，还能分得田地、吃上饱饭！我要让他们从内部开始瓦解！”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奇袭！”
她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当黑风寨的士气被我们折磨到最低点时。当他们所谓的大当家极有可能因为老巢被扰而匆忙回援时！就是我们总攻的最佳时机！”
“届时大部队依旧在正面佯攻，吸引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而铁牛大哥你！”
她的目光落在了早已听得热血沸腾的铁牛身上！
“则带领我们最精锐的二十名弟兄携带飞爪绳索，从这条他们绝对意想不到的后山小路潜入悬崖！直捣他们的聚义厅！中心开花！”
“此战可一战而定！”
***
整个临时指挥部里落针可闻。
所有的人都被温心怡这个大胆、周密而又充满了想象力的作战计划给彻底地震撼了！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份巨大的震撼中准备欢呼时。
一个负责守卫村口的护村队成员却神色古怪地跑了进来。
“温……温管事。”
他禀报道。
“村……村外来了一对姐弟。说是……说是从清水镇来的，姓柳。指名要见……要见辰哥。”
柳家姐弟？
温心怡一愣。
她还没来得及下令让人进来。
一个清丽纤弱的身影已经在另一个护村队员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正是柳如烟。
她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凝重。
“温姑娘！”
她一见到温心怡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刚刚从我弟弟的一些故旧同年那里打探到了一个关于黑风寨的惊天秘密！”
“他们失踪了许久的大当家！”
“他的真实身份根本就不是土匪！”
“而是……”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