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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学宫要办“天下辩”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整个齐都——据说齐王要亲自来,还会带重臣观摩;儒家的荀卿、墨家的腹黄享、道家的庄生、法家的慎到、名家的公孙龙、阴阳家的邹衍、兵家的孙膑弟子……各派能叫上名的大师,全要到场,就“王霸之道”“天人关系”“人性本源”这三大命题,来一场“思想华山论剑”。

马骥收到邀请时,正蹲在算筹房跟老筹人研究“怎么快速算粮仓体积”,手里还攥着半块麦饼。学宫祭酒的弟子递来竹简时,他差点把麦饼渣掉在竹简上:“我?列席?不是旁听?”

“祭酒说,马先生的‘奇谈’虽异,却能破局,这场盛会缺不得您这样的‘异见者’。”弟子笑得客气,马骥却心里打鼓——之前跟学子们插科打诨还行,跟这些“祖师爷”级别的人物同场,他那点“诡辩”伎俩,怕不是班门弄斧?可又实在好奇,想亲眼看看“百家争鸣”的巅峰场面,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盛会当天,学宫最大的正殿被收拾得庄严肃穆。殿前的广场上,士兵们列着队,手里的戈矛闪着冷光;殿内,齐王坐在上位的玉案后,穿绣着盘龙的玄色朝服,旁边的重臣们也都衣冠整齐;各派大师分坐两侧,儒家的荀卿穿深衣戴进贤冠,手里的竹简用红绳捆着,一看就是常翻的;墨家的腹黄享穿粗麻短褐,腰间别着把木工斧,眼神坚定;道家的庄生披宽大白袍,头发随意挽着,手里摇着蒲扇,透着股漫不经心。

马骥被安排在靠前却偏右的位置,左边是个穿阴阳服的学者,右边是个年轻的兵家弟子。他坐得笔直,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周围的人要么气宇轩昂,要么沉静睿智,只有他,衣服上还沾着点算筹房的木屑,显得格格不入。

“天下辩,始!”祭酒一声令下,辩论开始了。

最先开口的是儒家荀卿,他扶了扶冠带,声音洪亮:“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故仁政者,先养民,后教民,使民有恒产、知礼仪,此乃王霸之本!”

话音刚落,法家慎到就摇了摇头,语气冷峻:“不然!民性本恶,需法以束之,刑以威之!明主立法度、定赏罚,使民知所畏、知所趋,方能国强兵盛,此乃乱世求存之道!仁政如缓药,治不了急症!”

“慎子此言差矣!”墨家腹黄享立刻反驳,“天下之乱,源于不相爱!若国君视人国若己国,大夫视人家若己家,百姓视人身若己身,何来攻伐?何来盗贼?兼爱非攻,方是长治久安之策!”

道家庄生这时慢悠悠开口,蒲扇轻轻晃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王霸也好,兼爱也罢,皆是人为造作,违逆自然。不如无为而治,让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反能自得其乐。”

各派大师你来我往,没有之前学子们的面红耳赤,却句句珠玑——儒家引《诗经》《尚书》,讲“礼法并施”;名家公孙龙谈“名实之辩”,说“名正则事顺”;阴阳家邹衍讲“五德终始”,论“天道与人事相应”;兵家弟子谈“兵贵胜,不贵久”,说“慎战而重谋”。

马骥听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草棍捏断了都没察觉——他以前觉得辩论就是抬杠,可现在才知道,真正的辩论是思想的碰撞,是智慧的交锋。他之前那点“成本效益”“红烧牛肉面”的歪理,在这些宏大的思想面前,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

他胸口的挂坠,从辩论开始就慢慢热了起来,像揣了个暖玉;等荀卿和慎到辩“德治与法治”时,挂坠开始发烫,贴在皮肤上有点灼人;到后来,各派围绕“人性本源”争得最激烈——荀卿说“性恶”,孟子弟子说“性善”,公孙龙说“人性无善无恶,待名实而定”——挂坠突然变得像块烙铁,烫得马骥猛地按住胸口,差点叫出声。

“先生,您没事吧?”旁边的兵家弟子注意到他的异样,小声问。

马骥摇摇头,冷汗都下来了——挂坠不仅烫,还在剧烈振动,像是要从他衣服里跳出来。他偷偷低头,看到衣襟下透出淡淡的绿光,越来越亮,连布料都被映得发绿。

殿内的人也渐渐注意到了他的反常——马骥坐立不安,手一直捂着胸口,身体还时不时扭动,像揣了只兔子。齐王皱了皱眉,看向祭酒,眼神里带着疑惑;荀卿停下话头,目光落在马骥身上,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辩论达到了高潮——慎到拍案,说“法治不讲私情,哪怕亲如父子,犯法则同罪”;荀卿立刻反驳,说“法虽严,需有仁心为底,不然法成酷吏之具,反失民心”。两人引经据典,言辞犀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像绷紧的弓弦,连呼吸都变得轻了。

“嗡——!”

一声只有马骥能听到的尖锐嗡鸣突然响起!他胸口的挂坠爆发出刺眼的绿光,瞬间把他整个人裹了进去!一股强大的拉扯力传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轻、变模糊,像是要被揉进光里。

“不好!”马骥心里只剩这两个字,他知道挂坠又要带他走了。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他们看到马骥被一团绿光裹着,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像水汽一样要散开。齐王猛地站起来,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大师们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学子们更是吓得倒吸凉气,有人甚至跪了下来,以为是“神仙显灵”。

“你们说的都对!但我得先走了!”马骥用尽最后力气喊出这句话,声音里还带着点无奈的诙谐——他还没听完这场辩论呢!

话音刚落,绿光骤然收缩,“唰”地一下消失了。马骥坐过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掉了一根他刚才捏断的草棍,证明他刚才确实在这里。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过了好一会儿,齐王才声音发颤地问:“刚才……那人呢?”

祭酒也懵了,摇着头说:“臣……臣也不知道,像是……凭空消失了。”

公孙龙皱着眉,喃喃自语:“莫非是‘无形之境’?可‘形’虽无,‘名’仍在,他怎么连‘名’都……”

腹黄享摸了摸腰间的斧头,眼神凝重:“是妖术?还是仙法?”

只有庄生,摇着蒲扇笑了笑,轻声说:“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是来自另一个‘道’的人,完成了他的‘游’,便走了。”

这场本该成为“百家争鸣”巅峰的盛会,最终以马骥的离奇消失收尾,成了齐都乃至各国流传多年的传说——有人说他是“天外来客”,有人说他是“隐世仙人”,还有人说他是“诡辩之灵”,连学宫的学子们,都开始编关于“马先生”的故事,说他说不定哪天还会回来,继续跟大家辩“红烧牛肉面是不是面”。

没人知道,马骥消失时,那枚山歌挂坠已经吸收了足够的“思辨气韵”——里面藏着儒家的仁、墨家的爱、道家的自然、法家的刚、名家的逻辑……无数思想的纹路在挂坠里交织,像一幅小小的“百家图”。它安静下来,随着马骥的意识,朝着下一个目的地飞去——那个崇尚实践、铁血耕战的大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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