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带着腐烂枝叶和泥土腥气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衣领、袖口,疯狂地钻进骨髓。林锋的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匍匐前进,都牵扯着全身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右肋塌陷处如同插着烧红的刀片,每一次呼吸都刮擦着内腑;大腿贯穿伤处传来阵阵闷钝的抽痛;而左臂深处——那片暗红的废墟之下,狂暴的搏动感在高度紧张和身体负荷下,彻底化作了疯狂的擂鼓!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神经的剧痛和亿万只带刺活物啃噬爬行般的诡异麻痒!视野边缘模糊的重影不断晃动,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不断从额角、鬓边滚落,浸透衣领,在寒风中带来刺骨的冰凉。
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将涌到喉头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火的狼瞳,死死锁定着前方不到五米处,那片月光下阴影浓重的乱石堆——那里,一块边缘过于平整的扁平石片,如同蛰伏的毒蛇,静静地压在触发装置(模拟的木棍)上!
压发雷!
冰冷致命的死亡陷阱!
他的动作缓慢到了极致,如同慢放的镜头。受伤的左臂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和狂暴的麻痒冲击。完好的右手紧握着那把永不磨损的合金军刺,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支撑力量。他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切割着石片边缘与下方泥土的每一处细微连接。
距离在无声无息中缩短。四米…三米…
空气仿佛凝固了。身后,猴子端着狙击枪,枪口警惕地指向周围的黑暗,心脏狂跳如同擂鼓,汗水浸湿了握枪的手心。铁柱半蹲在稍后位置,沉稳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紧张,目光死死锁定在林锋的动作上。赵小栓缩在后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李石头如同融入黑暗的山魈,半跪在林锋侧后方几步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如同最精密的探伤仪,不仅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可能存在的威胁,更死死地、深深地凝视着林锋那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地探向死亡陷阱的右手!林锋左臂伤处那异常清晰的、如同活物搏动般的震颤感,即使隔着几步距离和浓重的黑暗,似乎也能隐隐感知到那股狂暴而诡异的气息!这感觉让李石头的心沉入冰冷的谷底!
两米!
林锋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他利用一块凸起的石头作为最后的掩体,身体紧贴冰冷粗糙的石面。他伸出右手,合金军刺冰冷的刀尖极其缓慢地、如同羽毛般轻柔地探向石片边缘下方。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泥土的松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刻意压实的痕迹!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摒除了一切杂念,甚至连左臂那疯狂的搏动感都被强行压制在意识的边缘!
刀尖,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器械,极其缓慢地、轻柔地插入石片边缘与泥土的微小缝隙中!
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向上撬动!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汗水模糊了林锋的视线,又被冰冷的夜风吹干,留下刺痛的盐渍。左臂伤处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视野边缘的重影越来越浓!
终于!
“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细不可闻的、如同枯枝断裂的脆响!
那块沉重的扁平石片,被合金军刺的刀尖极其稳定地撬离了触发装置(木棍)!失去了压力,那根充当触发杆的木棍依旧静静地立在原地!
危机解除!
林锋没有立刻收回军刺。他保持着撬动的姿势,极其缓慢地、将石片向旁边挪开更大的缝隙,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向石片下方——果然!一个用破布包裹、里面填充了石灰粉的模拟炸药包静静地躺在浅坑里!旁边连接着充当雷管的细木棍!
“看…清了?” 林锋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喘息,在死寂中响起,“压发…就是这样!”
他极其缓慢地收回合金军刺,动作牵扯伤口让他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他靠在冰冷的石头上,剧烈地喘息着,如同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左臂伤处的搏动在松懈后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撞着,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疯狂的麻痒!
猴子、铁柱和赵小栓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同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赵小栓看着那被撬开的陷阱,再看看林锋灰败痛苦的脸,眼神里的恐惧深处,第一次涌上了一丝真正的震撼和后怕!如果不是班长…他们刚才已经“粉身碎骨”了!
李石头沉默地看着林锋艰难地喘息,看着他那把在昏暗星光下流淌着幽冷寒光的合金军刺,看着他那左臂伤处透过汗水浸透的纱布、隐隐透出的不祥搏动轮廓… 那眼神深处,巨大的疑问如同冰冷的铁水,几乎要将林锋冻结!刚才那精准到毫厘、稳定得可怕的排雷手法,绝非一个普通士兵甚至老兵能拥有!这需要超乎常人的冷静、稳定和…对爆炸物结构的深刻理解!他到底是什么人?!
林锋喘息片刻,强压下眩晕和剧痛。他没有休息,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扫向其他几处被点出的可疑点——那几处翻动过的新鲜泥土,那根绷直的枯藤绊线!
“铁柱!” 林锋嘶哑地命令,“九点钟…矮树丛…底下…埋的…你去…挖开!小心…可能有…诡雷!”
“小栓!” 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赵小栓,“那根…枯藤绊线…你去…剪断!看清楚…怎么连的!下次…布得…比这个…还阴!”
铁柱沉稳地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匍匐着向目标区域爬去,动作虽然不如林锋鬼魅,却异常谨慎有力。赵小栓看着那根横在路上的枯藤,如同看着一条毒蛇,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但在林锋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在想起自己差点踏入陷阱的后怕中,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被逼出来的狠戾,学着林锋的样子,极其缓慢地爬了过去,拔出匕首,颤抖着却异常小心地割断了那根绷紧的枯藤。当枯藤断裂的瞬间,他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
一番惊险的排除,几处致命的陷阱被一一解除或标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石灰粉味和劫后余生的压抑气息。
林锋艰难地站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扫描仪,再次扫视前方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开阔地。他强忍着左臂伤处传来的疯狂搏动感和撕裂般的剧痛,锐利的目光捕捉着地面上任何细微的异常痕迹。
突然!他的目光死死盯在了开阔地边缘,靠近一片低矮灌木丛的湿软泥地上!
那里!几个极其模糊、几乎被风吹雨打抹平的脚印!脚印很深,边缘带着踩踏泥泞后特有的、细微的泥浆翻卷痕迹!脚印的方向…指向灌木丛深处!
林锋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蹲下身(动作牵扯伤口让他闷哼一声),不顾泥泞,伸出右手食指,极其仔细地触摸着其中一个脚印的边缘。泥土冰冷粘稠,带着湿气。他捻起一点泥土,凑到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嗅。
硝烟味!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混杂在泥土的腥气中!
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劣质机油的味道!是枪油!日军制式武器保养常用的那种!
“这里!” 林锋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踪迹般的冰冷兴奋,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用沾满泥污的手指,指向脚印延伸的方向——那片浓密的灌木丛深处!
“脚印!新的!不到…一天!”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泥地上的痕迹,“泥浆…没干透!边缘…还有…翻卷!”
“味道…硝烟!枪油!” 他指向自己的鼻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鬼子…巡逻队!刚过去…不久!”
“方向…进林子了!” 他的手指如同标枪,狠狠刺向灌木丛深处那黑暗的入口,“跟着…这些‘路标’…就能…找到…他们的窝!”
猴子、铁柱、赵小栓瞬间屏住了呼吸!巨大的紧张感再次攫住了心脏!鬼子!刚过去的鬼子巡逻队!他们就在前面!
李石头猛地靠拢过来,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探伤仪,瞬间锁定了林锋手指的方向,以及泥地上那几个几乎难以辨认的模糊脚印!他的目光扫过脚印的深浅、间距、方向,再结合林锋所说的气味… 巨大的震撼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在如此模糊混乱的痕迹中,他是怎么如此精准地捕捉到这些细微到极致的“蛛丝马迹”?还能判断出时间、人数(从脚印间距和深度推断至少五人)、甚至携带武器的味道?!这已经不是观察力了!这是近乎野兽般的战场直觉和对细节令人发指的洞察力!
这个“林锋”…他追踪猎物的能力…简直如同鬼魅!
巨大的疑云和冰冷的审视,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将李石头彻底笼罩!他看着林锋那张因剧痛和高度紧张而扭曲、沾满泥污和冷汗的灰败脸庞,看着他左臂上那片透过破烂纱布、搏动得更加剧烈的暗红区域… 那眼神深处,除了巨大的疑问和警惕,第一次翻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林锋没有理会李石头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泥土的腥味。左臂伤处的搏动如同疯狂的鼓点,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冰冷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伸出右手,合金军刺冰冷的刀尖指向地上那模糊的脚印,如同指向猎物咽喉的獠牙,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血腥的决断:
“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