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与警备司令部因突如其来的内讧而暂时陷入混乱,但这并不意味着风暴的平息,只是给了林锋一个短暂的行动窗口。张孝安如同受伤的毒蛇,暂时缩回巢穴舔舐伤口,但报复只会更加疯狂。而那本致命的账本,依旧像灼热的炭块,握在手中。
林锋清楚,必须趁对方阵脚暂乱之际,进一步施加压力,扰乱其心神,同时为可能的最终撤离创造更有利的条件。目标,不能是张孝安本人(那会直接引发全面战争),但可以是另一个同样腐烂、且与张孝安关系密切的环节——比如,那位经济部的王特派员。
此人贪婪跋扈,在上海铁厂接收过程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账本上亦有数笔关于他的不光彩记录。敲打他,既能斩断张孝安的一条臂助,也能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蛀虫,更能将水搅得更浑。
夜,凌晨三点,一天中人体最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王特派员并未住在接收委员会安排的宿舍,而是迫不及待地霸占了一处原日籍高管的小洋楼。此刻,二楼卧室里,他正搂着新搭上的舞女酣睡,床头柜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洋酒。楼下,只有一个抱着枪打瞌睡的护兵(是他私自雇用的青帮打手)守着门厅。
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避开几处简陋的警报机关(在王特派员看来已是万全之策),利用排水管和窗台凸起,敏捷地攀上二楼阳台。阳台门锁对于来人说形同虚设,一根细铁丝轻轻拨弄几下,便悄然开启。
黑影潜入室内,脚步轻得如同猫爪落地。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隐约照亮来人的轮廓——正是林锋。他脸上涂抹着暗色油彩,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
他先是快速扫视了卧室,确认目标沉睡。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那半杯洋酒上。他没有下毒,那太明显,也太下作。他的目标不是杀人,是警告。
他的目光转向王特派员那梳得油光锃亮的头发。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床边,手中寒光一闪,多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并非那柄永不磨损的合金军刺,而是普通却异常锋利的匕首)。
手起,刀落。
几缕头发悄无声息地被削断,飘落在枕边。王特派员鼾声依旧,毫无察觉。
林锋收起匕首,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放在了那几缕断发旁边。信封里,是几张账本的复印件,清晰地记录了王特派员收取金条、倒卖厂物资的条目,金额、时间、中间人一应俱全。每一页的右下角,都用红笔画了一个小小的、却充满杀气的图案——一枚尖锐的子弹头,撞击在坚硬的岩石上,正是“磐石”的标记。
做完这一切,林锋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卧室,从阳台滑下,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楼下那个鼾声如雷的护兵。
第二天清晨,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打破了小洋楼的宁静。
王特派员醒来,习惯性地摸向自己的头发,却摸到了一片突兀的短茬!他猛地坐起,看到枕边的断发和那个冰冷的信封。当他颤抖着抽出里面的纸张,看清内容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他不是傻子。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他的卧室,削掉他的头发,留下这些致命的证据,就意味着对方随时可以取走他的性命!那枚“磐石”印记,更是清晰地表明了来者的身份和警告——我知道你的一切,我能随时找到你,下次,掉的就不是头发了!
他疯了似的冲下楼,对着那个还在揉眼睛的护兵拳打脚踢,歇斯底里地咆哮,然后如同惊弓之鸟,立刻打电话向警备司令部的朋友求救,又语无伦次地想联系张孝安。
然而,他发现张孝安那边的电话很难接通,即便接通了,对方的态度也异常烦躁和冷漠。同时,他隐约听到风声,说张孝安和李处长闹翻了,军统内部正在彻查泄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王特派员心中蔓延。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被盯上了,随时可能死得不明不白。他再也不敢出门,命令护兵增加一倍,看谁都像是“磐石”派来的人。他吃不下睡不着,对着那几页纸和那缕头发瑟瑟发抖。
“磐石”的警告,没有流血,却比任何直接的刺杀更令人胆寒。它精准地击中了这些腐败者内心最深的恐惧——失去权力、财富和生命。
消息很快在上海滩某个特定的圈子里隐秘传开。那些同样在账本上留有名字、手脚不干净的大小官员和商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磐石”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一个抗日英雄的代号,更成了一个神秘而可怕的监督者和审判者的象征。
张孝安得知消息后,气得砸碎了心爱的茶杯。他知道,这是林锋的反击,是对他嫁祸行动的回应,更是赤裸裸的挑衅!这不仅仅是对王特派员的警告,更是对他张孝安的示威!
“林!锋!”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阴影下的较量,已经进入了更激烈、更危险的阶段。“磐石”的警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林锋知道,张孝安的报复,很快就会以更猛烈的方式到来。他必须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