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馆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胶水,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那个从影鸦杀手身上缴获的黑色通讯器,屏幕上的幽光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嘀嗒的电子音敲打着死寂,像个冷冰冰的倒计时,催命一样。
周雨薇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cpU都快干烧了。“暂停清除?优先确保名单安全?”她指着那玩意儿,声音劈叉,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他们是不是有毛病?追得我们像狗一样,现在又说不杀了?还要保护那张破纸?那我们是不是该打个电话谢谢他们啊?!”
陈默脸上的震惊像潮水一样退得飞快,眨眼就冻成了一层冰。他没搭理周雨薇的抓狂,手指在那小屏幕上来回划拉,眼神尖得能当锥子用,恨不得把每一条编码都抠出来掂量几下。来源没错,优先级认证也是最高那一档的。
“不是有毛病。”他开口,声音沉得能砸穿地板,“是我们瞎猫撞上死耗子,扔出去的那份假名单里,肯定有什么东西,正好捅了他们不敢见人的肺管子。甚至可能……”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周雨薇,那眼神深不见底,“……是连那个‘信天翁’自己都怕被掀出来的老底。”
周雨薇被他看得后颈发毛:“我……我就瞎写的啊!照着以前记的那些破烂档案,胡编了几个名字和数字……哦对了!”她猛地一拍大腿,“我怕编得太假,故意在付款记录那儿加了点‘瑕疵’,时间写在45年4月底,柏林都他妈快成废墟了,还有一笔巨款从瑞士溜出去,收款人代号……我随手打了个‘Nachtigall’……觉得这夜莺挺好听,跟我有缘……”
“Nachtigall(夜莺)……”陈默把这词在嘴里嚼了一遍,瞳孔骤然缩紧!“党卫军绝密档案里提到过!那不是鸟!是一个代号‘夜莺’的黑色资金计划!专门给纳粹顶尖那帮杂碎和他们的小崽子转移财产洗钱用的!它的最终名单和钱去哪了,是埋得最深的雷!你居然……你随手就给它写进去了?!”
周雨薇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彻底傻在原地。她哪能想到,自己为了逼真瞎划拉的几笔,竟然真他娘的刨出个祖坟来!
“所……所以影鸦上头那帮人,或者他们伺候的主子,其实就是这‘夜莺计划’的受益人后代?他们看到名单,以为咱真捏着能把他们祖坟炸上天的东西?所以才急吼吼叫停,不是保我们,是保他们自个儿的荣华富贵和狗命?!”周雨薇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噼里啪啦地碎裂重组。
“八成是。”陈默眼神沉得吓人,“而且‘信天翁’急着要确认地图真伪、优先保名单,说明他们窝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想灭口图清净,有人更怕秘密漏了大家一起玩完。我们这馊主意做的假饵,歪打正着,把他们本来就勾心斗角的破船又砸了个大洞。”
这惊天大反转没带来半点轻松,反而像有把看不见的刀悬在了更高的地方。影鸦暂时的“停火”全靠着那个一戳就破的误会,等他们反应过来,或者窝里斗出个结果,报复绝对比之前狠一百倍。
“那……那咱现在咋整?”周雨薇脑子乱成一锅粥,“就……就举着这鸡毛当令箭,跟他们装大尾巴狼,谈判?”
“谈判?”陈默嗤笑一声,嘴角那点弧度冷得能冻死人,“跟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讲道理?嫌命长吗?他们现在投鼠忌器,是咱唯一的机会。必须趁着这糊涂劲儿,干两件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第一,找到真芯片,赶在他们醒过味儿之前,把里面的真东西挖出来。那才是咱能活命或者反杀的老底。第二,水还得搅,而且得搅得更浑,让更多眼睛盯上这事,让他们不敢轻易下嘴。”
“可真芯片还在洗车房那破零钱罐里啊!”周雨薇急了,“现在回去?那不是肉包子打狗?!”
“我们不去。”陈默抓起那还在嘀嘀叫的通讯器,眼里闪过算计的冷光,“让‘自己人’帮我们拿。”
他手指飞快地在那个小屏幕上戳点,利用刚摸清的门道和权限,模仿着影鸦内部的命令格式,编了条新消息:
“指令确认。‘夜莺’名单优先级最高。原存储介质(洗车房,b区,第三柱,绿色零钱罐)存在物理泄露风险,令‘清道夫’阿尔法小队即刻前往回收,移交‘信天翁’直属技术组分析。行动等级:寂静。确认码:[一串刚搞到的动态码]”
写完,他拇指狠狠按下了发送键!
“你……你让他们自己去拿?可那罐子是空的啊!”周雨薇惊了,“他们摸个空罐子回来,不就全露馅了?!”
“谁说是空的?”陈默看她一眼,眼神有点古怪的亮,“我们不是还有个‘诱饵’U盘吗?把里面那套假数据,拷一份进去,再给它‘化化妆’,弄得像是被折腾了八百遍、快要嗝屁的原装货。让他们欢天喜地捧回去,对着咱们送的大礼,慢慢琢磨去吧!”
“高啊!”周雨薇瞬间通了,兴奋得差点蹦起来,“让他们自个儿把假货当祖宗供着,互相猜疑,狗咬狗!咱就能腾出手……”
“腾出手去找真的。”陈默接过话头,语气斩钉截铁,“灯下黑。影鸦的人被我们这条假命令骗去洗车房扑腾,他们的眼珠子肯定都被吸过去了。而另一个地方,这会儿反而可能最空。”
“另一个地方?哪儿?”
“拍卖行密库。”陈默吐出五个字,“那幅《春山伴侣图》的画轴。我琢磨着,真家伙可能不止一份。或者说,画轴本身,才是藏真东西的‘锁’或者‘地图’。前世我偷偷研究那破画很久,它的绫子和裱工邪门得很,夹层恐怕另有乾坤。影鸦那帮孙子之前光顾着追咱和抢芯片,八成还没腾出空把那画轴拆零碎了查!”
这想法太胆大包天了!但细一想,真他妈有可能!
“可拍卖行现在肯定是天罗地网啊!”周雨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所以得找外援。”陈默再次拿起通讯器,这回,他拨的是另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不是张伟,是前世偶然救下的、一个欠他天大的人情、如今在特殊部门蹲着的“老交情”。
电话通了,对面是个冷静得像个机器人的男声:“谁?”
“老刀,我。”陈默报上个代号,“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地铁站那颗没响的雷?”
对面沉默了得有五秒,呼吸声明显变重了。“……是你。命真硬。说,什么事?规矩你懂。”
“帮个忙,想辙把佳士得拍卖行今晚的安保,特别是地下密库那块儿的,给我调开一会儿。十五分钟就够。价钱你开。”陈默语速极快。
“……等信儿。”对方屁都没多问一个,直接撂了电话。
陈默放下通讯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是步险到不能再险的棋,动用这关系,后患无穷,但眼下没别的路了。
“走。”他拉起周雨薇,“趁这乱乎劲儿,杀回拍卖行。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锤子了!”
两人飞快地收拾了那点可怜的家当,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城市霓虹依旧晃眼,却像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嘴。
他们压根不知道,就在他俩离开那破旅馆房间后没多久,那台满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