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线再度凝结,那“云”字一笔一划,如刀刻斧凿,自冰柱深处缓缓浮现。云逸尘立于洞中,呼吸凝滞,袖中银环蛇蜷缩成团,尾纹黯淡如将熄的炭火。他未动剑,也未后退,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残缺的“守”字印,与岔道冰壁上的符文如出一辙。
血从指尖滴落,砸在冰面,未溅,反被吸入。
刹那间,整根冰柱嗡鸣震颤,符文层层亮起,似有远古钟声在识海深处回荡。那“云”字尚未写完,寒气却已如潮水般倒灌而来,压得他双膝微沉,仿佛天地之力尽皆倾轧于肩。
他咬牙,九曜真经逆运周天,真气自丹田逆行而上,化作一股暖流直冲识海。寒意如针,刺入神魂,但他不退反进,一步踏出,掌心贴地,将体内残存的灵力尽数压入地脉。
冰层裂开细纹,一道人形轮廓自冰柱核心缓缓剥离。
披发,赤足,双手交叠于胸前,衣袂无风自动,宛如活人。只是通体由寒冰凝成,肌肤如琉璃,双目紧闭,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云逸尘瞳孔微缩。
这不是雕像,是封印。
而封印之物,正因他的血,开始苏醒。
他未等其完全现形,猛然抬手,掌风直击冰柱基座。轰然一声,冰屑四溅,可那身影 лnшь微微一晃,双眸骤然睁开——寒光如刃,直刺神魂。
刹那间,洞内温度骤降,空气凝成冰晶,簌簌坠落。那身影抬手,掌心一震,寒气化刃,自体内迸发,环形冰爆轰然炸开!
云逸尘被震飞数丈,背脊撞上冰壁,喉头一甜,鲜血喷出。右臂自指尖至肩头,瞬间冻结,经脉如被万千冰针贯穿,动弹不得。
“好家伙……”他抹去嘴角血迹,冷笑,“封了几百年,脾气一点没变小。”
那冰人未语,只是缓缓抬手,五指一握——云逸尘胸口如遭重锤,整个人被无形之力提起,悬于半空。寒气顺着经脉逆流而上,直逼心脉,连呼吸都化作冰雾。
他识海震荡,残魂烙印隐隐发烫。葬仙谷中那道模糊剑影再度浮现,但这一次,剑意非攻,而是“吞”。
吞天,吞地,吞寒。
他猛然咬破舌尖,以痛唤神,左手强提残力,引动识海深处那道烙印。刹那间,体内真气逆行,竟将冻结右臂的寒气强行抽离,导入丹田!
寒气入体,如万针穿心,但他不吐不散,反而以九曜真经为炉,以残魂烙印为引,硬生生将这股极寒之力炼化为己用!
冰人双眸微闪,似有惊异。
云逸尘落地,单膝跪地,左手撑地,右臂仍冻如铁石,可丹田内那股寒气已化作一道冷流,随真气流转周身。
“你封我族人,镇我血脉,”他缓缓抬头,眼中寒光与冰人对峙,“可你忘了——云家的血,从来不怕冷。”
话音未落,他左掌猛然拍地,冷流自丹田爆发,顺着经脉直冲右臂。咔嚓一声,冰壳崩裂,整条手臂恢复知觉。
他起身,未取剑,而是并指为剑,直指冰人眉心。
“今日,我不破你封印,”他冷笑,“我破你规则。”
指风所至,寒气倒卷,竟反噬其主!冰人周身寒光紊乱,符文闪烁不定,脚下冰面寸寸龟裂。
那冰人终于动了——抬手,结印,掌心凝聚一团幽蓝寒光,如极夜星辰,缓缓压下。
云逸尘不避,反而迎上,左手引动残魂烙印,右手凝真气为刃,双掌合十,猛然劈出!
轰——!
寒光与冷流对撞,整座冰洞剧烈震颤,冰锥如雨坠落,四壁符文接连熄灭。两人皆被震退,云逸尘右肩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半边衣袍;冰人胸前亦出现一道裂痕,寒气外泄,如雾弥漫。
可它仍未倒下。
反而缓缓抬手,从怀中取出一物——半块玉佩,通体冰蓝,纹路如云,正与云逸尘怀中之物契合。
云逸尘心头一震。
“你……是谁?”
冰人未答,只是将玉佩紧握,双眸微闭,似在感应什么。片刻后,它猛然睁眼,抬手一挥,寒气再度凝聚,化作三道冰矛,直刺云逸尘咽喉、心口、丹田!
云逸尘侧身避过咽喉一击,左掌拍碎心口冰矛,右臂残力一震,将丹田前的冰矛震偏。可第三矛后竟藏第四矛,自地面突刺而起,直穿小腹!
他避无可避,只能硬扛。
冰矛贯穿腹部,寒气瞬间侵蚀内腑。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靠在冰壁上,鲜血顺着冰矛滴落,将地面染成暗红。
冰人缓步上前,每一步,地面便结出一层寒霜。它抬手,欲取云逸尘怀中玉佩。
云逸尘喘息,嘴角却扬起一丝冷笑。
“你以为……我真没留后手?”
他左手猛然按在冰矛上,任寒气刺骨,反将矛身一折!断裂的冰尖被他握于掌心,随即狠狠刺入自己丹田!
剧痛如雷贯顶,可就在那一瞬,残魂烙印轰然爆发!
葬仙谷中,那道模糊剑影终于清晰——一剑横空,非斩人,非斩鬼,而是斩“寒”!
剑意如潮,自云逸尘体内席卷而出,将冰人释放的寒气尽数吞纳,再反哺自身。他双目赤红,真气暴涨,竟以伤躯为炉,以血为引,将残魂烙印之力催至极致!
“破——!”
一掌轰出,冷流裹挟剑意,直击冰人胸口裂痕!
轰然巨响,冰人胸前炸开,寒气如决堤洪水般喷涌而出。它双臂张开,似欲自爆封印,同归于尽。
云逸尘不退,反而纵身而上,左手探出,直取其手中玉佩!
指尖触及玉佩瞬间,冰人猛然抬头,双眸竟闪过一丝人性波动——不是杀意,而是……悲悯。
云逸尘心头一震。
可不等他细想,冰人全身炸裂,寒气轰然爆发,将他狠狠掀飞!
他撞入冰壁,口吐鲜血,意识模糊。可左手仍死死攥着那半块玉佩,指缝间渗出的血,与玉佩上的冰纹交融,竟泛起淡淡微光。
洞内重归死寂。
寒气渐散,符文熄灭,唯有中央冰柱残存一道裂痕,如泪痕般垂落。
云逸尘趴在地上,呼吸微弱,右肩、腹部伤口不断渗血,丹田因强行引动残魂烙印而隐隐作痛。可他仍撑起身子,颤抖着将两半玉佩凑近。
咔哒一声,契合。
玉佩未亮,未震,未有任何异象。
可就在那一瞬,他怀中玉佩突然发烫,紧接着,一股极寒之意自玉佩深处蔓延而出,顺着经脉直冲识海!
他眼前一黑,仿佛坠入无尽冰渊。
耳边,响起一个极轻、极冷的女声——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