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嵌入星盘的刹那，云逸尘心头一震，仿佛有根无形的线从胸口被猛地抽紧。那行小篆映入眼帘：“持符者入，唯心无伪者生。”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脚下地面轰然开裂，一道螺旋状光柱自星盘中心冲天而起，撕开头顶层层石穹。狂风卷着碎石飞旋，众人下意识后退半步，又被云逸尘抬手拦住。
“别动。”他低喝，“这是通道在成型。”
光柱逐渐凝实，化作一条悬浮于虚空的阶梯，通向一片扭曲的空间裂口。四周空气像水波般荡漾，无数光影碎片在其中浮沉——有战火焚烧的庭院、有女子执伞立于雨中、有少年独坐崖边仰望星空……皆似曾相识，却又模糊不清。
苏清绾盯着那些画面，忽然轻声道：“这些不是幻象，是我们心里最深的记忆在被翻出来。”
楚寒啧了一声：“所以这破门还会读心？那我脑子里现在全是烤鸡腿，它会不会直接把我弹出去？”
慕容雪白他一眼：“你再废话，我就让你真变成鸡腿。”
林玄风站在最后，袖中指尖微微颤动，目光却死死锁住那道裂口。他没说话，但眼神里透出一丝罕见的凝重。
云逸尘不再犹豫，一步踏上光阶：“跟紧，别看那些影子，它们会乱人心神。”
众人陆续前行，刚踏入通道，四周景象骤变。原本断裂的记忆片段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幽暗的虚空，脚下阶梯如同悬于天地之外，两侧是翻滚的灰雾，隐约可见残破的城楼、倒悬的山峰，甚至还有断裂的巨剑插在云层之中。
“这地方……不对劲。”楚寒握紧短刃，眉头皱成一团，“怎么感觉像是走到了世界的背面？”
“本来就是。”苏清绾低声回应，“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时间线上了。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可能是另一个‘现在’。”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嗡鸣，像是金属刮过冰面。紧接着，整条阶梯剧烈晃动，几人险些立足不稳。
云逸尘猛然抬头——通道尽头，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那人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玄色长袍，身形修长，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几分熟悉的坚毅，可眼神却如寒潭深井，毫无波澜。更诡异的是，他的左眼角下方，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皮肤下藏着即将崩裂的瓷器纹路。
“停。”云逸尘立刻抬手，将苏清绾护到身后，同时横臂挡住其他人前进的脚步。
对面那人没有动，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前——一个明确的阻拦手势。
下一瞬，四道人影从他背后闪出，迅速列阵。左侧两人手持断刃，刀锋上缠绕着漆黑锁链；右侧一人背着一面墨色幡旗，旗角无风自动，隐隐传出呜咽之声；最后一人额心烙着血色纹路，双目泛红，呼吸间竟有腥气弥漫。
“这些人……”慕容雪眯起眼，“都不是正经修行路子上来的。”
“也不是活人。”楚寒冷笑，“那个背幡的，身上阴气重得能冻住蚊子。”
林玄风悄然退后半步，嘴角微扬，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云逸尘盯着对面的自己，声音沉稳：“你是谁？”
那人终于开口，声音与他几乎一致，却少了温度，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器相击：“你不该来。”
“我不该来？”云逸尘挑眉，“那你呢？也是不该来的‘我’？”
对方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云逸尘手中的玉符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随即又归于冰冷：“你们扰乱了秩序。时空裂隙因异界之人而动荡，唯有清除所有穿越者，才能恢复平衡。”
“哈？”楚寒差点笑出声，“你还挺正义凛然啊？谁封你当宇宙管理员的？”
“他说我们是异端？”慕容雪冷笑，“那他自己算什么？克隆失败品？”
苏清绾却没笑，她盯着对面云逸尘的眉心，忽然道：“他的灵脉走向和你相反……就像时间倒流的生命。”
云逸尘瞳孔微缩。他早察觉到了——对方体内的灵力运行轨迹虽然源自《九曜真经》，但却逆向流转，仿佛刻意逆行功法，强行压制某种反噬。而那道眉心裂痕，正是力量失衡的征兆。
“所以你是走偏了。”他缓缓道，“你以为自己在维护秩序，其实你才是裂隙的源头之一。”
“闭嘴。”对面云逸尘终于变了脸色，声音冷了几分，“你不懂这条路有多孤独。你还有他们在身边，可我……我已经斩断了一切。”
“斩断一切？”云逸尘冷笑，“包括良知、情感、人性？那你现在算什么？一具披着我皮囊的行尸走肉？”
“至少我清醒。”对方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剑身泛起幽紫色雷光，噼啪作响，“而你们，不过是沉溺于虚情假意的懦夫。”
楚寒握紧手中短刃，低声道：“这家伙怕不是练功练出人格分裂了，还觉得自己特悲壮。”
“别大意。”云逸尘沉声提醒，“他用的是《九曜真经》的变式，威力更强，也更危险。一旦动手，他会不惜代价同归于尽。”
慕容雪不动声色地弹出三只蛊虫，细若发丝，在空中划出几乎看不见的弧线，悄然绕向敌方侧翼。她没说话，但眼神已说明一切：她在等时机。
苏清绾掌心微热，那道符痕再次浮现，这一次不再是灼痛，而是像心跳般规律跳动。她忽然意识到——这符痕不仅在回应对方的气息，更像是在……共鸣。
“他们的力量本源相同。”她低声告诉云逸尘，“如果你出手，可能会引发连锁震荡，整个通道都会塌。”
“那就只能谈了。”楚寒耸肩，“我说，那边那位自诩正义的副本号，咱们能不能先放下武器聊两句？比如你早餐吃的啥，有没有放葱花？”
对面云逸尘根本不理他，目光依旧锁定云逸尘：“最后警告。退出通道，原路返回。否则——”
“否则怎样？”云逸尘上前一步，气势丝毫不弱，“你杀了我？然后呢？你以为杀了我就等于消灭了‘错误’？可你忘了，你也是从某个世界走出来的‘异端’。”
对方眼神终于出现一丝波动。
“你不敢承认。”云逸尘继续逼问，“因为你清楚，你早就不是为了什么秩序，你只是害怕……害怕面对真正的自己。”
“住口！”
一声暴喝，紫雷炸裂！
对面云逸尘剑尖一挑，一道雷霆直劈而来，速度快得几乎无法反应。云逸尘迅速挥袖打出一道灵障，两股力量碰撞，激起一圈气浪，将众人掀得连连后退。
楚寒立马挡在苏清绾面前，短刃横胸：“谈崩了是吧？早说嘛！”
慕容雪双手掐诀，三只蛊虫瞬间加速，直扑敌方右翼额心带血纹那人。对方冷哼一声，抬手便是一团黑雾喷出，腥臭扑鼻，蛊虫撞上即刻焦枯坠落。
“厉害点的来了。”慕容雪舔了舔嘴唇，眼中战意升腾。
林玄风依旧站在后方，双手抱胸，脸上挂着若有无常的笑。他没动，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反倒像是在评估两边的实力差距。
云逸尘死死盯着对面的自己，手中长剑缓缓出鞘，剑锋划过空气，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你说我是异端？”他一字一顿，“那你告诉我——如果我是错的，那你又凭什么站在这里？”
对面云逸尘眼神冰冷，剑尖直指他的咽喉：“既然不肯退……”
他顿了顿，唇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陌生而又熟悉。
“那就都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