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我还是没能甩脱张芷涵,这姑娘天真无邪的,什么都直来直去地跟你讲,半点心机都没有,让你想打击一下都不忍心。而她又像个小尾巴一样,事事都黏着你,让你确实莫可奈何。
对,就跟养了个女儿一般。
晚餐是在一个不知名农家乐里吃的。据色哥说,这是董女士特意的要求,一定要吃庵汤、庵鱼。为了找那么一家百年老庵,他可是费了老鼻子的劲。
南东的庵汤,越老越香,当然也可以说是越老越臭。所谓百年老庵,并不是说封存放了百年,而是每舀一勺子汤料后,就要补一勺子等量淘米水进去,使其始终维持在一个水平上,天天喝、天天补、天天有。
庵汤这样东西,闻着臭,吃着香,我曾经比对过,跟瘪汤起来,庵汤确实要更上头,特别吃完之后,衣服上残留的味道难闻得很。
这也是庵汤走不出南东最重要的原因。
反正,你要真想对比,帝都豆汁儿、徽州千里飘香、晋省头脑,估计是一个量级的。
庵汤在南东有很多种做法,张秀秀在开天寨请客的清汤庵是最温和的,那种是舀出汤之后,生切青椒、红椒、彩椒、黄瓜和小葱,再拍一点蒜米加点盐就齐活了。这种清庵闻着不但不臭,还有点淡淡的清香,入口清甜,倒也算是美味一道。南东人吃的话,一般还要撒一点折耳根和胡辣椒。
不过,煮的庵汤就不一样了,单就臭这一点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煮庵汤还是两种。一种是原汤直接煮,谓之素庵;一种是汤底需要炒过后再煮,谓之油庵。
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素庵是连食材一起煮,煮熟了再上桌,食材充分吸收庵汤的味道,从里到外;油庵只上汤底,生鲜食材放在盘子里,想吃什么就烫什么,明确讲叫火锅。
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能做到臭飘十里
董女士的口味特别重,点的是油庵。庵汤炒得红彤彤的,桌上备了猪脑花、牛背筋、牛四两、雪花肉、毛肚、肥肠、脊髓、五花肉、茄子、小瓜片等烫菜,让人忍不住立马就动筷子。
让我非常诧异的是,蘸水也是董女士自带的,雀鸟辣椒。
这女人,进化程度这么快吗?这么快就吃出精髓。还是说只要有钞能力,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让各位见笑了。”董女士刚刚坐下就开口说话。她说,南东之行,永生难忘,不仅见识了南东美如画卷的山山水水、壮丽如史诗般的苗侗歌舞、勤劳善良且热情的百姓、传承千年的民风民俗,将会是她一生最美的回忆。
啥都表扬,就是不表扬我们多才多艺的色哥警官。
董女士转折说,这次她不仅看到了南东“美”的一面,也看到了“真”的一面。南东美是真美、老百姓穷也是真穷,守着金山银山讨饭吃的情况大把存在,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并不高,远远落后于全国其它省份。
说着说着,她又说这不好说,还是不说了罢。
随后,董女士继续用她那不紧不慢的特有语速,说她虽然跑遍了整个地球,但是从来没有像在南东这样安心顺心,仿佛找到疲惫心灵的栖息归属,她已深深融入这片土地,就连吃的东西,也无限接近南东本地人。
说到这里,她优雅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防臭罩,罩在自己身上。
姐姐啊,最土的食材,被你吃出了米其林餐厅的感觉。
见董女士在那里扮高雅,张芷涵不干了,大家都是有学历、有身份的人,凭什么你要这样优秀,单独备了防臭罩?
“元亮哥,我也要。”张芷涵拽了拽我的衣袖,说董姐姐那个外罩好实用,能不能也给她弄一个。
咋弄?本来邛山人吃饭就不讲究这些,临时间我去哪里给你弄,去偷还是去抢?
“不吃就回去。”我才不将就张芷涵,这些大小姐就是惯出来的。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遇到棋逢对手的人之后,就喜欢在各个方面都和对方比,你有的我要有,你没有的我更是要有。
严格说起来,张芷涵跟董女士比起来,各方面都不够看,除了家里官员多一点、年龄小一点、感情单一一点之外,好像处处都落于下风。
“没有就没有嘛,凶什么凶哦。”张芷涵或许只是撒了个娇,但是见我一点都不温柔的样子,立马就恢复常态,乖乖地坐在我身边嘟着个嘴不说话。
“这妹妹真漂亮啊。”见到张芷涵的样子,董女士觉得很有意思,她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衣罩来递给张芷涵,说姐姐这里有多的呢,匀一个给你吧。
这是一个印着米奇的罩子,确实很漂亮,这让张芷涵高兴得不行。也正是这个罩子,拉近了两个女人之间的距离。
然后,这顿饭就没有其他可说的了,我们几个男的喝酒,她们两个女的聊天。
董女士问张芷涵到邛山来主要是为啥,张芷涵很直接就回答,是她喜欢我、过来追我,现在到邛山还不晓得干什么,可能要去雪冻镇看看,看那里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她想在那里陪着我先过完这一年,要是一年的时间还感动不了我的话,那就再作下一步打算。
张芷涵,你是真的敢说啊。
你没看就你这一番话,听得夜猫杨超然他们都傻了,个个都跟看熊猫一样看我,想从我身上找出与人类的不同之处,哪来这么大的魅力。
好吧,你们就当我捡到一个神经病行了吧。
不过,几个男的觉得诧异,董女士却新鲜得很。她说,好刺激的爱情啊,比看剧还要精彩。于是吃了一会她就拉着张芷涵说,不要在这里看几个臭男人喝酒了,我们去外面透透气,姐姐给你出出主意。
等回来的时候,这俩人却给我带来了一个头疼的消息。
董女士被张芷涵说服了,说是她回魔都也没有什么事,不如留下来,俩人要合伙去雪冻投资。
别闹了姐姐,人家张芷涵留下来是为了钓鱼,你留下来难道是为了钓色哥?
我正颜给两个女人说,雪冻镇和树林村的投资项目为零,就算是有也不合适她们,千万不要去。可是这俩就是不听,无奈之下我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个人,让她来对付你们两个神经病吧。
“明天你们两个去找胡小敏县长,说不准真能找到点项目。”我心想,能搞定女人的只有女人,那就把这两个妖精丢给胡小敏吧,堂堂县长还拿捏不了你们?
所以,我转手就给了张芷涵闵敏的电话,让她自己去对接。
一顿饭就这样草草收场,因为头天喝的是山南土酒十五年,第二天再来喝低档习酒,感觉味道总是差那么一丢丢,提不起兴趣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第二天我的行程,原本是要先听取杀猪湾杀人案后续情况汇报,再组织经侦大队安排传销案后续办理,并到检察院对接平地村制毒贩毒案的情况。可谁曾想,上午刚刚上班没多久,就接到胡小敏的电话,说是让我跟她一起,陪董欣、张芷涵到雪冻镇考察项目。
我真是服了,堂堂一县之长,就这样被两个小姑娘给忽悠了?
反正现在跟胡小敏也熟,我就说没空,案件一大堆,命案、经济案、毒案,案案都缠人,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人用,两条腿巴不得变成四条腿。
不去,不去。
“不去也得去。”谁晓得,胡小敏霸道得很。她说,元亮你小子是副局长勒,有事交给大队长们去办不就行了吗?她批评我,说领导干部就要有统筹能力,要学会放手,事事都躬亲,要跟诸葛亮一样累死吗?
胡小敏还说,元亮请你记住,你是雪冻所的所长,是树林村的第一书记,局里的事情,不是还有Ab角嘛,要分得清轻重缓急,搞得清主次。
县长同志这就是批评我不讲正治,不听她的命令。
最后,胡小敏还阴阳怪气地说,真的是案案都缠人吗?我看是姑娘个个都缠人吧。还两条腿想要变四条,是第三条腿想修炼分身吧。
哎,我真的是服气了,这三个女人都是戏精,没有一个简单的。
最后,我不得不紧急召开会议,给夜猫杨超然甘小兵他们交待了重点工作,才让小魏带着我往树林村飞奔。
等我到树林村才知道,哪里是三个女人哦,变成四个,多了一个万莉。她们几个坐在满英家门口,讨论着什么牌子的包包好看,巴黎时装周又推出了哪些春装,什么宠物狗更听话更好养这一类似的问题。
这种话题我确实接不上,所以也不扎进女人堆里去,只是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巡视”我的村子去了。
除夕将近,树林村在外的人已经陆续回来,每家每户排着队杀年猪,喝酒从早喝到晚,每过一家门口要被拉去喝酒,非得解释半天才脱身。
果业和木业两家的工地已经完全放假,村子里基本就没有外来的陌生面孔,在社会治安方面,重点要盯酒后滋事、打牌赌钱以及婚恋纠纷,压在我身上的担子其实不轻。
农村嘛,喝酒后骂娘吵架的多得很,好多人一年不见,不吵一架皮子痒;大多数人今年赚了钱,不赌一下手痒;还有的夫妻分居一年了,在外面心痒乱来,回家就扯皮出事,也是大隐患。
这些都让人放心不下,最让我宽慰的是胡小敏真的把体育文化活动中心建成了,已经交付给村里面,村支两委的几个人正按照我的部署筹备着各种活动。
我决定,年前除了进城开全县公安局长会议,我就蹲在雪冻镇不挪窝。
等我逛一圈回来,已经到吃饭时间,两个女人也找到了投资方向:董女士要买下体文中心一楼的所有门面十年的使用权,当包租婆;张芷涵要跟她匀两个门面,开奶茶店当老板娘。
听到她们两个的投资“大计”,我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办家家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