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星夜总是来得格外早,刚过酉时,滔滔江的上空就缀满了碎钻般的星辰,月光洒在水面上,铺出一条银闪闪的光路。陆承宇坐在灵泉码头的石阶上,手里摩挲着那张被磨得发亮的江防图——图上新增了不少标记:福顺商行的卸货点、木工队的新作坊、还有护江队新增的三个哨站,唯独江对岸那片模糊的空白,像块未被填满的心事。
“还在看对岸啊?”林晚秋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粥碗里飘着灵泉水煮的莲子,“老秀才说江对岸是黑石滩,全是礁石,从来没人敢靠近,你咋总盯着那看?”
陆承宇指着对岸的黑影,声音里带着些期许:“前几天王掌柜说,下游的商人都盼着能打通滔滔江上下游的水路,可黑石滩是必经之路,商船每次绕路都要多走三天。要是能在对岸建个导航的灯塔,再清理出一条航道,江南渡就能成真正的水路枢纽,像在云狄时的盐场枢纽那样。”
话刚说完,就听见码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刀疤脸举着火把跑过来,火把的光映得他脸色发白:“陆哥!护江队的哨船在黑石滩附近发现了艘求救的商船,船身撞在礁石上,快沉了!”
陆承宇猛地站起身,抓起放在石阶上的弯刀:“周老哥呢?‘江南号’能走吗?”“周船工已经在备船了!”刀疤脸喘着气,“可黑石滩的水流太急,暗礁又多,晚上行船太险了,像在云狄时闯狼窝那样!”
“再险也得去!”陆承宇往码头跑,“带上灵泉水泡的木板、绳索和火把,越多越好!”
“江南号”早已亮起了船灯,周船工正指挥船工们往船上搬工具。见陆承宇赶来,他立刻喊道:“陆当家,黑石滩那边的浪特别大,船灯照不远,怕是不好找沉船的位置!”
陆承宇抬头看了眼夜空,星光格外明亮,他突然有了主意:“让弟兄们把火把绑在竹竿上,每隔两丈插一根,从码头一直插到江面上,做个引路的灯标!老秀才,你带几个人在码头守着,要是有情况立刻放信号箭!”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火把插在江面上的竹桩上,像一串流动的星火,照亮了“江南号”前行的路。周船工掌舵,陆承宇站在船头,借着星光和火把的光辨认方向,“江南号”劈开波浪,往黑石滩驶去。
行至中途,江面上突然刮起了大风,船身剧烈摇晃起来,船灯的光在浪里忽明忽暗。刀疤脸紧紧抓着船舷,大喊:“陆哥,浪太大了!船身快稳不住了!”
“把灵泉水泡的木板往船舷两侧挂!”陆承宇大喊。船工们立刻行动,厚重的木板刚挂上船舷,船身竟真的稳了些——灵泉水泡过的木头仿佛有股吸附力,能稍稍抵消浪头的冲击,像在云狄时用重物稳住盐车那样。
又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陆承宇借着星光望去,只见一艘商船斜斜地卡在两块礁石之间,船身已经破了个大洞,江水正疯狂地往里灌,船员们趴在甲板上,抓着断裂的桅杆大喊救命。
“小心暗礁!”周船工死死盯着水下,猛地一转舵,“江南号”擦着一块凸起的礁石驶过,船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陆承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船身稳住,才松了口气。
“抛绳索!”陆承宇把捆着铁锚的绳索扔向商船,“抓住绳子,往这边爬!”船员们立刻抓住绳索,一个个往“江南号”上爬。可商船的船身突然往下一沉,一个船员没抓稳,掉进了江里,瞬间被浪卷向礁石。
“不好!”陆承宇纵身跳进江里,冰冷的江水瞬间浸透了衣衫。他奋力游向那个船员,眼看就要抓住对方的胳膊,突然被浪拍向一块礁石,后背重重撞在石头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陆当家!”刀疤脸在船上大喊,扔下一根长木杆。陆承宇抓住木杆,借着船工们拉拽的力气,终于把船员救上了船。他趴在船舷边咳嗽,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林晚秋赶紧递过干净的布巾,眼里满是担忧:“先包扎一下,别感染了!”
“先救船!”陆承宇推开布巾,看向商船,“周老哥,能不能把‘江南号’靠过去,用木板把商船的破洞堵上?”周船工摇了摇头:“商船卡得太死,‘江南号’靠不过去,只能用长杆把木板递过去!”
船工们立刻把灵泉水泡过的木板绑在长杆上,往商船的破洞伸去。可浪头不断把木板撞开,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陆承宇看着渐渐下沉的商船,突然想起之前在灵泉山洞托船的法子:“刀疤脸,你带几个水性好的弟兄,游到商船船底,用肩膀把船身顶起来一点,让破洞离水面高些!”
“俺去!”刀疤脸脱掉外衣,纵身跳进江里。四个水性好的弟兄也跟着跳了下去,五个人游到商船船底,抓住礁石的缝隙,深吸一口气,用肩膀顶住了船身。“一!二!三!顶!”刀疤脸大喊一声,商船的船身竟真的往上抬了几寸,破洞露出了水面。
“快!递木板!”陆承宇大喊。周船工立刻把绑着木板的长杆伸过去,这次木板稳稳地贴在了破洞上,江水瞬间不渗了。众人趁机把商船上的货物搬到“江南号”,等最后一件货物搬完,商船“轰隆”一声,彻底沉进了江里。
刀疤脸五人也游回了“江南号”,每个人都冻得嘴唇发紫,肩膀被船身压得又红又肿。林晚秋赶紧给他们裹上干毯子,递过热姜汤:“快喝点暖暖身子,盐穗娘熬的药还在船上,等下敷在肩膀上。”
商船的掌柜是个姓吴的中年人,他捧着一杯热姜汤,对着陆承宇连连作揖:“多谢陆当家救命之恩!俺这船是要运粮去下游的,要是沉了,下游的百姓就要断粮了,像在云狄时断了盐那样凶险!”
陆承宇皱了皱眉:“下游闹粮荒了?”吴掌柜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今年秋天闹了蝗灾,庄稼全毁了,俺们商行好不容易从上游收了些粮食,没想到差点沉在这儿。要是水路再不通顺,下游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陆承宇沉默了。他看着黑石滩方向的暗礁,又看了眼满天的星光,心里突然下定了决心:“吴掌柜,你放心,江南渡会想办法清理黑石滩的航道,以后商船再走这儿,就不用怕暗礁了。”
吴掌柜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站起身:“真的?要是能清理出航道,俺们商行愿意出一半的工钱!下游的商人肯定也愿意帮忙,像在云狄时大家凑钱修盐道那样!”
“江南号”往回驶时,天已经快亮了。星光渐渐淡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陆承宇站在船头,看着黑石滩的礁石在晨光中露出狰狞的轮廓,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先派人摸清暗礁的位置,再用炸药炸开突出的礁石,最后在对岸建一座灯塔,夜里点灯导航。
回到江南渡,陆承宇立刻召集众人议事。老秀才听完他的计划,眉头拧了起来:“清理暗礁可不是小事,炸药不够,而且黑石滩的水流太急,炸礁很危险,像在云狄时炸山开道那样,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
“炸药的事吴掌柜能帮忙,他说可以从下游的官府借些,”陆承宇指着江防图,“至于危险,咱们可以先派水性好的弟兄摸清楚暗礁的位置,画张详细的礁石图,再分批炸礁,像在云狄时分批运盐那样,稳扎稳打。”
周船工点点头:“俺可以带着船工们去摸暗礁,用长杆探水深,再用石头做标记。灵泉水泡过的木杆结实,不怕撞断。”刀疤脸也举起手:“炸礁的活儿交给俺!俺在云狄时跟着老军户学过炸山,有经验!”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天一早,周船工带着五个船工,驾着小竹筏往黑石滩去。他们用长杆探水深,遇到暗礁就往水里扔块带红绳的石头,红绳浮在水面上,像一个个醒目的标记。到了傍晚,他们带回了一张详细的礁石图,图上用不同的符号标注了暗礁的大小和位置。
吴掌柜也没食言,三天后就带着十船炸药来了,还带来了下游几个商行的掌柜。众人在码头开会,一致决定:江南渡出人力,商行出炸药和粮食,共同清理黑石滩航道,等航道打通后,过往商船每吨货物交一文钱的管理费,用于维护航道和灯塔。
炸礁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十五,那天的星光格外明亮。刀疤脸带着二十个弟兄,驾着小渡船往黑石滩去。他们把炸药绑在礁石上,用长绳牵着引信,再划船退到安全距离,点燃引信后立刻往回划。
“轰隆!”一声巨响,礁石被炸得粉碎,水花溅起几丈高。周船工站在“江南号”上,用望远镜观察炸礁的情况,大喊:“炸得好!这块礁石彻底没了!”
就这样,众人用了整整一个月,终于把黑石滩的主要暗礁炸平了。接下来就是建灯塔。老石带着木工们在对岸的高地上挖地基,用灵泉水泡过的石头垒塔身,塔身足足建了三丈高,顶端装了个巨大的油灯,灯芯用的是灵泉水泡过的棉线,点着后能照亮方圆几里的江面。
灯塔落成那天,下游的商人们都来了,还带来了匾额,上面写着“星河引航”四个大字。吴掌柜亲手把匾额挂在灯塔门口,对着陆承宇笑道:“以后夜里行船,只要看到这灯塔的光,就知道快到江南渡了,像在云狄时看到盐场的炊烟那样安心!”
当晚,陆承宇带着林晚秋、周船工和刀疤脸,驾着“江南号”往对岸去。灯塔的光洒在江面上,像一条银带,过往的商船看到灯光,纷纷鸣笛示意。陆承宇站在船头,看着灯塔的光穿透夜色,心里格外踏实。
“你看,”林晚秋指着远处的星光和灯光,“天上的星星和灯塔的光连在一起,像漂在江面上的星河,咱们的船就像在星河里航行。”
陆承宇点点头,眼里满是笑意。他想起第一次在星夜下赶往黑石滩救人的场景,想起弟兄们在水下托船的肩膀,想起众人一起炸礁建塔的日夜。这些日子的辛苦,都化作了眼前的光亮,照亮了江南渡的未来。
“以后,”陆承宇轻声说,“再也不会有商船在黑石滩遇险了,江南渡会成为滔滔江上最安全的港湾。”
“江南号”缓缓靠岸,灯塔的光洒在众人身上,温暖而明亮。刀疤脸跳上岸,往灯塔里添了些灯油,油灯的光更亮了。周船工则坐在岸边,用灵泉水擦拭船桨,嘴里哼着江南的小调。
陆承宇牵着林晚秋的手,站在灯塔下,看着滔滔江的水在星光和灯光下流淌。他知道,江南渡的故事还在继续,这漂向对岸的星夜,不仅照亮了航道,更照亮了所有人的希望,像滔滔江水一样,永远奔涌向前。
接下来的日子,江南渡越来越热闹。过往的商船都愿意在这里歇脚,有的装货,有的卸货,码头边建了不少货仓,全是用灵泉水泡过的木头建的,结实又防潮。老石的木工队不仅造船,还开始帮商人们修船,生意越做越大。
学堂里的孩子也多了,不仅有江南渡的孩子,还有下游商人的孩子,老秀才教得更起劲了,每天都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盐穗娘的草药棚也扩大了,还收了两个徒弟,专门给商船的船员看病抓药。
陆承宇偶尔会坐在“江南号”的船板上,看着灯塔的光在江面上闪烁,看着往来的商船和忙碌的众人。他往怀里掏,摸出那张江防图,图上的空白处已经填满了——对岸的灯塔、清理后的航道、新修的货仓,每一个标记都代表着江南渡的成长。
这天,王掌柜的商船又来了,还带来了江南府的官员。官员看到江南渡的繁荣景象,连连称赞:“陆当家真是能人!把这么个偏僻的渡口建成了水路枢纽,比云狄的盐场还热闹!朝廷打算嘉奖你,让你当滔滔江的水路巡检使,负责上下游的水路安全!”
陆承宇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道:“多谢大人厚爱,但我更想留在江南渡,和大家一起守着这片江。”官员笑了笑:“那也行,朝廷给江南渡拨些银子,用于维护航道和灯塔,再给护江队配些兵器,让你们更好地守护水路。”
众人听了都很高兴。刀疤脸兴奋地大喊:“有了朝廷的兵器,俺们护江队更厉害了!以后再也不怕水匪了,像在云狄时的护盐队那样威风!”
陆承宇看着众人开心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江南渡能有今天的成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那些在星夜里的救援,那些在水下的托举,那些一起炸礁建塔的日夜,都化作了江南渡的根基,让这里越来越安稳,越来越繁荣。
深秋的星夜再次降临,灯塔的光依旧明亮。陆承宇站在码头边,看着“江南号”静静地停靠在岸边,看着护江队的渡船在江面上巡逻,看着灯塔的光穿透夜色。江风拂过,带着灵泉水的甜味和商船的烟火气,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江南渡的故事,还在继续。这漂向对岸的星夜,会像灯塔的光一样,永远照亮滔滔江的水路,照亮所有人的希望,一直往甜里流,再也不回头。
灯塔亮了整月,江南渡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落在灵泉码头的木板上,轻轻薄薄一层,倒让往来的商船多了几分诗意。陆承宇正和老秀才在货仓核对账目,就见刀疤脸裹着厚棉袄跑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郑重:“陆哥,江对岸来了个白发老头,说要见你,还说认识你在云狄时的老军户师傅。”
陆承宇心里一动,跟着刀疤脸往码头走。只见灯塔下站着个穿粗布棉袍的老者,背有些驼,手里拄着根灵泉水泡过的木杖,正望着滔滔江的雪景出神。听见脚步声,老者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光:“你就是陆承宇?老齐常跟我提你,说你小子有股韧劲儿,能成大事。”
“您是?”陆承宇拱手问道。老者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木杖:“我姓赵,以前在云狄帮老齐管过盐道上的灯塔,这次是顺着水路来江南,听说这儿建了座‘星河引航’塔,特意来看看。”
众人赶紧把赵老请进棚子,泡上灵泉水茶。赵老喝了一口,连连点头:“这水好,比云狄山涧的水还润。不过你这灯塔虽亮,却少了个‘预警’的法子,要是遇到浓雾或者冰棱,光靠灯可不够。”
陆承宇立刻请教。赵老摸出个巴掌大的铜哨,哨身刻着细密的纹路:“这是‘雾哨’,用黄铜掺了锡铸的,吹起来声音能传十里。再在灯塔上挂个铜铃,风一吹就响,雾天听哨,风天听铃,比单靠灯稳当,像在云狄时盐道上的‘双警示’那样。”
第二天一早,赵老就带着刀疤脸和几个弟兄改造灯塔。他们把铜哨挂在灯塔顶端,又在塔檐下吊了四个铜铃,风一吹,铜铃“叮铃”作响,哨子也跟着发出低沉的共鸣。周船工驾着小渡船在江面上试了试,远远就能听见声音,忍不住赞道:“赵老真是行家!以后雾天行船,再也不怕找不到方向了!”
赵老在江南渡住了半月,每天都去灯塔查看,还教给护江队的弟兄们看云辨天气的法子:“要是天边起了鱼鳞云,三天内准刮大风;要是云像棉花团,那就要下大雪,得提前提醒商船避港,像在云狄时看盐山辨晴雨那样准。”
这天夜里,赵老突然敲开陆承宇的门,急声道:“不好!西边的云不对劲,像是‘龙吸水’的前兆,怕是要刮特大风暴!赶紧让商船进港,把‘江南号’藏进灵泉山洞!”
陆承宇立刻喊醒众人。护江队的弟兄们举着火把跑向码头,敲锣大喊:“风暴要来了!商船快进港避一避!”江面上的商船听到动静,纷纷往灵泉码头划来。周船工则带着船工们,趁着风浪还没起,赶紧把“江南号”往灵泉山洞开,用老法子把船藏进了岔洞。
刚把最后一艘商船引进港,狂风就来了。雪花夹杂着冰粒砸在码头的木棚上,“噼里啪啦”作响,灯塔上的铜铃疯狂晃动,铜哨的声音尖锐刺耳。陆承宇和刀疤脸带着弟兄们,用灵泉水泡过的麻绳把商船拴在岸边的石桩上,每根麻绳都缠了三道,像在云狄时固定盐车那样扎实。
风暴刮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风停了,众人跑到码头一看,岸边的货仓纹丝不动,商船也都好好地拴在石桩上,只有几艘小渡船被吹得翻了底。赵老站在灯塔下,看着完好的码头,笑着说:“多亏了提前准备,不然这损失可就大了,这就是‘预警’的好处,像在云狄时提前加固盐仓那样重要。”
赵老要走的那天,陆承宇带着众人送他到码头。赵老摸着灯塔上的“星河引航”匾额,轻声说:“老齐要是还在,看到你把水路管得这么好,肯定高兴。这灯塔不光是照亮航道,更是照亮人心,让过往的人都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江南号”送赵老往下游去,船帆在晨光中鼓得满满的。陆承宇站在码头边,看着船影渐渐消失在江面上,耳边仿佛还响着灯塔的铜铃声。林晚秋走过来,递给他一块热乎乎的红薯:“赵老说得对,咱们的灯塔,就是滔滔江上的‘定心丸’。”
陆承宇咬了口红薯,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流。他抬头看向灯塔,阳光洒在塔身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江风拂过,铜铃再次响起,清脆的声音穿透长空,伴着滔滔江水的流淌声,成了江南渡最安稳的旋律。他知道,这漂向对岸的星夜,会带着这份温暖与安心,永远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