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风带着沙砾,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温乐瑜裹紧顾长风的军大衣,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睫毛上结了层薄霜。沈听澜正蹲在临时搭建的灶台前生火,火镰敲得“当当”响,顾二柱在旁边手忙脚乱地递柴,嘴里还嘟囔:“蔓蔓姐,你轻点,这火镰是我从老乡那换的,可贵了。”
“贵啥?”沈听澜头也不抬,火星溅到她手背上,她浑然不觉,“等我把这锅土豆炖烂了,保证比你在靠山屯啃的硬窝头强十倍。”
温乐瑜忍不住笑,顾长风把刚烤好的馕塞进她手里:“趁热吃,老乡说这东西抗饿。”他看着沈听澜忙活的背影,眼里带着点欣慰,“听澜这性子,到哪都能扎根。”
“还是二柱哥惯着她。”温乐瑜咬了口馕,麦香混着芝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想起刚到边境时,沈听澜看着四面漏风的土坯房掉眼泪,顾二柱笨拙地给她编了个草戒指,说“等咱在这盖了瓦房,就给你换金的”,逗得沈听澜破涕为笑。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顾长风立刻警觉起来,把温乐瑜护在身后——边境不太平,偶尔会有散兵游勇晃荡。等马队走近了,才看清是部队的巡逻兵,领头的是顾长风的老战友赵营长。
“长风!可算把你盼来了!”赵营长翻身下马,大笑着拍顾长风的肩膀,“你媳妇跟弟妹呢?我让炊事班杀了只羊,就等你们开饭!”
沈听澜听见有肉吃,立刻扔下火镰跑过来:“赵营长说话算数?可别像顾二柱似的,说请我吃烤全羊,结果就给我烤了个焦糊的土豆!”
顾二柱在旁边急得跳脚:“那不是柴火太湿了吗?再说我后来不是给你摘了野山楂赔罪了?”
赵营长被逗得哈哈大笑:“放心!羊肉管够!不过有个事得麻烦弟妹——咱们营部的被服堆成山了,缝缝补补的活计,还得靠你们女同志。”
温乐瑜眼睛亮了亮:“我会!我在家经常给长风哥补衣服。”
“那太好了!”赵营长眼睛更亮,“前阵子缴获了批布料,花花绿绿的,正好给你们做新衣裳。”
到了营部,温乐瑜才知道赵营长说的“堆成山”不是夸张。营房角落里堆着几十床被服,有的被子弹打穿了洞,有的袖口磨得露出棉絮。沈听澜拿起件军装,指着胳膊上的破洞咋舌:“这是跟敌人肉搏时弄的?”
“可不是嘛,”赵营长叹了口气,“小周那小子,为了护着军旗,胳膊被划了个大口子,现在还在医务室躺着呢。”
温乐瑜心里一紧,拿起针线就开始缝补。她的动作不算快,却很稳,针脚细密得像排小蚂蚁。顾长风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她旁边,帮她穿针线——她的眼睛不太好,穿针总费劲儿。
“慢点,别扎到手。”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累了就歇会儿,活计多,不差这一会儿。”
温乐瑜摇摇头:“不累。能帮上忙,我高兴。”她想起书里写的,原主在边境只会哭哭啼啼,最后被当成累赘送走,可现在,她能用自己的手,为这些保家卫国的战士做点什么,心里踏实得很。
沈听澜也拿起针线,她的动作快得像阵风,就是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条扭来扭去的小蛇。顾二柱在旁边给她递线团,嘴里不停念叨:“蔓蔓姐你慢点,这针要是扎到手,可比上次砍柴划的口子疼多了。”
“要你管!”沈听澜嘴上嫌他烦,却把最容易缝补的活计给他:“喏,把这些纽扣缝好,歪了我饶不了你。”
顾二柱立刻眉开眼笑:“保证完成任务!”
中午吃羊肉时,赵营长非要给温乐瑜和沈听澜敬酒。温乐瑜不胜酒力,喝了一口就脸红,顾长风赶紧替她挡了:“她胆子小,喝多了该闹笑话了。”
沈听澜却不含糊,端起碗跟赵营长碰了碰:“赵营长,我敬你!以后有啥重活累活尽管找我,劈柴挑水,扛粮食,我样样行!”她说着还秀了秀胳膊上的肌肉,引得战士们一阵哄笑。
顾二柱在旁边得意地嚷嚷:“看见没?这是我媳妇!力大如牛,一掌能劈碎十块砖头,厉害吧?”
“就你能说!”沈听澜瞪他,却把碗里的羊肉往他碗里拨了大半,“多吃点,下午还得跟我去抬水呢。”
温乐瑜看着他们斗嘴,又看了看顾长风往她碗里夹羊肉的手,突然觉得这边境的日子,比想象中热闹多了。没有温家的算计,没有恶婆婆的刁难,只有战友间的情谊,和身边人实实在在的温暖。
下午缝补被服时,一个小战士跑进来,手里拿着封信:“顾嫂子,你的信,从省城寄来的。”
温乐瑜的心猛地一跳,接过信封时指尖发颤。不用看也知道,是温家寄来的。自从上次温乐珊来闹过之后,她以为这家人不会再找来了。
顾长风注意到她的脸色,把信接过来:“我帮你拆?”
温乐瑜点点头,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信纸。信里说,假千金温乐珊在省城犯了错,被关进了看守所,温家老太太一病不起,让她赶紧回去主持大局,还说“只要你回来,温家的家产分你一半”。
“做梦!”沈听澜一把抢过信纸,三两下撕成碎片,“他们当你是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丫头?乐瑜,咱不回去,这破地方虽然苦,可人心是热的,比那冷冰冰的温家强百倍!”
顾二柱也跟着点头:“就是!我妈说了,宁在狗窝待着,也不去那狼窝!”
顾长风把碎纸扔进火盆,看着温乐瑜:“想回去看看吗?我陪你。”
温乐瑜摇摇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不回去。”她想起书里写的,温家从来没把原主当亲人,现在想起她,不过是因为没人可用了,“我在这挺好的,有你,有听澜,有大家,这才是我的家。”
顾长风把她揽进怀里,军大衣裹住两人,挡住了外面的风沙:“好,咱不回去。”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是枚用红绳系着的狼牙,“赵营长给的,说能辟邪。”
狼牙的尖部被磨得圆润,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温乐瑜攥着狼牙,突然笑了——她以前最怕这些凶巴巴的东西,可现在,只要是顾长风给的,她都觉得是好的。
傍晚,温乐瑜和沈听澜把缝补好的被服送到医务室。小周战士正躺在床上哼唧,看见温乐瑜手里的军装,眼睛一亮:“顾嫂子,这是我的军装?补得真好!跟新的一样!”
“喜欢就好。”温乐瑜被夸得脸红,小声说,“我给你缝了朵小花儿,在胳膊上。”
小周赶紧把军装套在胳膊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真好看!谢谢顾嫂子!等我好了,给你摘边境的格桑花!”
沈听澜拍着他的肩膀:“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姐教你劈柴,保证比顾二柱那家伙厉害!”
回去的路上,沈听澜突然凑近温乐瑜耳边:“乐瑜,我好像有了。”
“有啥了?”温乐瑜没反应过来。
“就是……有娃了。”沈听澜的脸通红,“这几天总恶心,赵营长的爱人说,十有八九是有了。”
温乐瑜又惊又喜,拉着她的手跳起来:“真的?太好了!听澜,你要当娘了!”
顾二柱不知从哪冒出来,听见这话,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要当爹了?蔓蔓,你……你真有了?”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沈听澜的胳膊,生怕碰坏了似的,“快!咱回家歇着!以后劈柴挑水的活,全归我!”
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温乐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顾长风走过来,悄悄握住她的手:“别急,咱们也会有的。”
温乐瑜的脸瞬间红了,往他身后躲了躲。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边境的风虽然冷,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想起穿书时的恐慌,想起错嫁时的无措,突然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命运或许开了个大玩笑,让她们错嫁了对象,却也让她们在这遥远的边境,找到了真正的家。有护着她的糙汉,有陪着她的闺蜜,有可爱的战友,还有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这样的日子,就算苦点,也甜得让人心里发颤。
顾长风低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蜜糖:“冷吗?”
温乐瑜摇摇头,往他怀里靠了靠:“不冷。”
有他在,再冷的边境,也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