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灶膛火映软眉眼
温乐瑜把最后一只碗放进碗柜时,指尖被柜角的毛刺划了道细痕。她刚要往围裙上蹭,手腕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攥住——顾长风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掌心的厚茧蹭得她皮肤发痒。
“别蹭。”他声音低沉,从裤兜摸出个铁皮小盒,倒出点黄药膏抹在她指尖。药膏带着薄荷味,凉丝丝的沁进皮肤。他的指腹反复碾过那道细痕,力道重得像在磨一块璞玉,眼神却柔得能滴出水来。
“哥,我自己来就行。”温乐瑜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片小扇子似的阴影。穿书过来这半月,她早摸清这位糙汉军人的脾气——看着凶巴巴,碰着她就成了没牙的老虎,连抹药膏都要反复确认“疼不疼”。
顾长风没说话,只从灶膛里扒出块没烧透的炭火,用铁钳夹着送到外间。晨光从窗棂钻进来,在他宽厚的脊梁骨上流动,把那道旧伤疤痕照得清晰——那是去年剿匪时留下的,深可见骨的伤,此刻却成了温乐瑜眼里最温柔的纹路。
“中午想吃啥?”他突然回头,喉结滚了滚,“我去后山打只野兔?”
温乐瑜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昨天的窝窝头还没吃完呢。”她瞥见他耳根发红,突然想起闺蜜林蔓昨天的话——“男人就得哄着,尤其你家这位,吃软不吃硬”。
她踮脚把晾在绳上的粗布衫递给他,声音放得软软的:“哥穿这件好看。”
顾长风接过衣服的手顿了顿,转身时,温乐瑜看见他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二、院坝声震烈性子
隔壁院突然传来“哐当”巨响,紧接着是林蔓的大嗓门:“顾二柱你是不是欠揍!”
温乐瑜端着菜筐跑过去时,正见林蔓把个豁口的瓦罐往地上摔,碎片溅到顾二柱脚边,他却嬉皮笑脸地蹲下去捡:“蔓姐息怒,这瓦罐早该换了,我这就去供销社买新的。”
“买个屁!”林蔓叉着腰,额角的碎发被气得飞起来,“让你劈柴你偷懒,让你挑水你磨蹭,现在倒好,把我腌咸菜的罐子碰倒了——”
话没说完,她突然“哎哟”一声跳起来。顾二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狗尾巴草,正挠她脚心。林蔓反手一拧他胳膊,顾二柱疼得龇牙咧嘴,却还笑:“谁让蔓姐刚才骂我时,嘴角沾着咸菜渣呢。”
温乐瑜看得直笑,这对活宝从穿书那天起就没消停过。明明林蔓能一掌劈碎青砖,却总被顾二柱的花言巧语哄得没脾气;明明顾二柱游手好闲,却偏能把林蔓的暴脾气治得服服帖帖。
“瑜姐快来评理!”林蔓拽过她,“他说我腌的咸菜太咸,是不是找打?”
顾二柱立刻凑过来:“瑜姐你说句公道话,昨天你尝的时候,是不是偷偷喝水了?”
温乐瑜被他俩闹得没办法,正想打圆场,却见顾长风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他看了眼满地瓦罐碎片,眉头刚皱起,温乐瑜赶紧说:“哥,是我不小心碰倒的。”
顾长风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圈,没说话,只把锄头往墙根一靠,转身就往供销社方向走。林蔓捅了捅温乐瑜:“你家顾大哥这是?”
“买新瓦罐去了。”温乐瑜望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穿书前看小说时,总觉得顾长风是冷血硬汉,没想到他会为一句随口的话,顶着日头跑二里地。
三、恶语来敲门
“顾长风在家吗?”
尖锐的嗓音刺破院坝的热闹,温乐瑜回头,看见村长媳妇叉着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个抹眼泪的小姑娘。“我家小花说,你家温乐瑜推她下河?”
温乐瑜心里一紧。昨天确实在河边见过村长家小花,可她只是路过,根本没近身。
“你胡说!”林蔓第一个炸毛,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我家乐瑜胆子比兔子还小,敢推人?”
村长媳妇冷笑:“不是她是谁?小花衣裳都湿了,说是被人推的。整个村就她俩在河边!”
顾二柱挡在温乐瑜身前:“婶子说话得讲证据,别平白污人清白。”
正吵着,顾长风回来了,手里拎着新瓦罐和一小袋水果糖。他把瓦罐递给林蔓,径直走到村长媳妇面前:“我媳妇不会做那事。”
“你咋知道不会?”村长媳妇梗着脖子,“说不定是嫉妒小花长得俊——”
“啪”的一声,顾长风把水果糖摔在石桌上,糖纸裂开的脆响让所有人都闭了嘴。他指着河边方向:“去看看就知道了。河边那棵老槐树,昨天下午被雷劈断个枝桠,正好落在小花站的地方。她是自己吓着摔下去的,还是被人推的,树底下的脚印能说明白。”
他声音不高,每个字却像砸在地上的石头。村长媳妇的脸白了白,拉着小花就想走,却被顾长风叫住:“以后看清楚再说话。我媳妇胆子小,经不起吓。”
四、夜灯照真心
晚饭时,林蔓端着碗咸菜过来,看见温乐瑜正在给顾长风缝补袖口。昏黄的油灯下,她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顾长风则拿着个粗瓷碗,笨拙地给她剥橘子——把橘子瓣上的白丝一点点摘干净,才放进她嘴里。
“啧啧啧,”林蔓把咸菜往桌上一放,“酸得我牙都倒了。”
顾二柱跟屁虫似的进来,手里拿着个红绸布包:“蔓姐你看我给你买啥了?”打开一看,是支红塑料管的口红,在灯下泛着亮闪闪的光。
林蔓的脸“腾”地红了,嘴上却骂:“败家玩意儿,买这没用的干啥!”手却诚实地摸了又摸。
温乐瑜看着他们,突然觉得穿书这趟不亏。虽然开局乌龙嫁错郎,却歪打正着撞上了真心。顾长风的笨拙温柔,林蔓的暴烈善良,顾二柱的油嘴滑舌,还有这烟火气十足的日子,比原来那本满是狗血的小说有趣多了。
顾长风把最后一瓣橘子放进她嘴里,低声问:“还怕吗?”
温乐瑜摇摇头,往他身边靠了靠。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顾长风掌心的茧子上,也照在林蔓偷偷抹口红的笑脸上。她突然明白,所谓的早死结局,所谓的知青苦日子,在真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顾二柱不知从哪摸出把吉他,磕磕绊绊地弹着跑调的曲子,林蔓跟着哼,跑调跑到天边去。温乐瑜靠在顾长风肩头,听着这乱七八糟的歌,嘴角的笑意像化开的蜜糖,甜得能淌出蜜来。
灶膛里的火还没熄,映着满室的暖光,把四个穿书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摇晃晃,却紧紧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