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的。
窗外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林薇薇的大嗓门:“沈建斌你是不是傻!让你搬块石头垫渠底,你非往自己脚边扔,想碰瓷啊?”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沈建军已经不在身边——军绿色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像块豆腐。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醒了?”沈建军端着盆热水进来,毛巾搭在肩上,“快洗漱,薇薇她们已经去水渠了,今天要垒分水坝,得早点去。”
温乐瑜接过毛巾,指尖触到温热的水,心里也暖烘烘的。穿书到这八零年代快一个月了,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到现在每天被沈建军的糙汉温柔裹着,她早就忘了什么“早死结局”。
“建军哥,”她一边擦脸一边问,“你今天不去部队报到吗?”
“请假了。”沈建军蹲下身帮她系鞋带——这双军绿色胶鞋是他托人从部队带的,比家里的布鞋合脚多了,“今天分水坝要砌石头,怕你们娘们儿家没力气,我去搭把手。”
温乐瑜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刚穿来时,他还板着脸说“妇女干不了重活”,现在却天天追着给她们当劳力,忍不住抿嘴笑:“你不是说我们干不了吗?”
“那是没见识。”沈建军系完鞋带,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不好意思,“你们比我想的厉害多了。”
院门外传来沈建斌的哀嚎:“林薇薇你轻点!那是我胳膊不是扁担!”
“谁让你笨手笨脚的!”林薇薇的声音里带着笑,“温乐瑜好了没?再磨蹭太阳都晒屁股了!”
“来了!”温乐瑜拎起墙角的布包——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罐咸菜,是沈母早上蒸的,虽然老太太还是没好脸色,但至少不会再摔筷子了。
沈建军扛起铁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布包:“我拿着。”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晨露打湿了裤脚,空气里全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林薇薇和沈建斌走在前面,还在为刚才的“石头事件”拌嘴。
“你说你,昨天还炫耀自己在部队练过,今天搬块石头就砸脚,丢不丢人?”
“那石头是歪的!再说我那是下意识护着你,怕砸着你脚!”
“呸,我用得着你护?上次水渠塌方,是谁吓得拽着我衣角不敢动?”
“那、那是战术撤退!”
温乐瑜听着听着就笑了,碰了碰沈建军的胳膊:“你弟弟跟薇薇,倒像是天生一对。”
沈建军“嗯”了一声,看了眼前面打打闹闹的两人,又看了看身边的温乐瑜,突然说:“我们也挺对的。”
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人,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这糙汉,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会说情话了?
到了水渠边,妇女队的姑娘媳妇们已经到了不少。看见沈建军,都笑着打招呼:“建军哥来啦?”“有建军哥在,今天这石头肯定能垒得又快又稳!”
沈建军点点头,把布包递给温乐瑜:“先吃点垫垫。”然后扛起铁锹就加入了搬石头的队伍。
林薇薇正指挥大家分工:“姐们儿们!左边那堆石头归我和乐瑜,右边的你们分着来!沈建斌,你去把那堆沙子筛一下,别混着土!”
“得嘞!”沈建斌乐呵呵地应着,拿起筛子就干活,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是林薇薇昨天教他的《东方红》。
温乐瑜啃着馒头,看着林薇薇挽着袖子、指挥若定的样子,突然想起刚穿来时,闺蜜抱着她哭“怎么办我不想下乡”的样子。现在的林薇薇,晒黑了点,手上磨出了茧子,眼神却亮得惊人,比在现代职场里穿着高跟鞋签合同的时候,鲜活了一百倍。
“想啥呢?”林薇薇凑过来,抢了她手里的半个馒头,“快干活!昨天公社书记说了,这水渠要是能在汛期前修好,给咱妇女队发锦旗呢!”
“嗯!”温乐瑜用力点头,拿起旁边的小锤子——她负责把石头敲成合适的大小,这活儿看似轻松,实则累得胳膊酸,但看着一块块石头被沈建军稳稳垒在渠壁上,心里就特有成就感。
中午歇晌时,沈建斌不知从哪摸出两个野鸡蛋,在石头上磕了磕,用火烤着吃。林薇薇抢了一个,烫得左右手倒腾,嘴里还嚷嚷:“沈建斌你可以啊,这都能找到?”
“那是,也不看是谁男人。”沈建斌得意地扬下巴,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诺,给你的,昨天去镇上换的水果糖。”
林薇薇的脸瞬间红了,捏着糖纸没说话,嘴角却咧到了耳根。
沈建军则把温乐瑜拉到树荫下,从水壶里倒出点温水,又往里面加了勺糖:“喝点甜的,省得头晕。”他看着她额角的汗,从口袋里摸出块手帕——是温乐瑜前几天给他绣的,上面有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
“擦汗。”他递过去,眼神有点不自然,“针脚……挺可爱的。”
温乐瑜接过手帕,心里甜滋滋的。这手帕她绣了三天,总觉得丑,没想到他一直戴在身上。
“建军哥,”她小声说,“等水渠修好了,我们请大家去家里吃饭吧?我给你们做红烧肉。”
沈建军眼睛亮了:“好啊。”他顿了顿,又补充,“多做点,我弟那小子能吃。”
远处传来林薇薇的笑声:“沈建斌你快看!温乐瑜跟你哥又在说悄悄话!”
沈建斌探头一看,笑着喊:“哥!你可别欺负乐瑜啊!她胆子小!”
沈建军扬声回:“你管好你媳妇!别让她又把锤子扔你身上!”
温乐瑜看着眼前的热闹,听着水渠里哗哗的流水声,突然觉得,这穿书的乌龙,大概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身边有闺蜜,有爱人,有干不完的活儿,还有数不尽的甜——原来八零年代的日子,不仅有苦,更多的是这样踏踏实实的暖啊。
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沈母居然提着个篮子来了,里面是绿豆汤和烙饼。她把篮子往石头上一放,没看温乐瑜,只对沈建军说:“天热,喝点汤。”
沈建军愣了一下,赶紧接过:“妈,您怎么来了?”
“在家听见你们这边吵吵嚷嚷的,”沈母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却往温乐瑜那边瞥了一眼,“……烙饼放了糖,她爱吃甜的。”
温乐瑜的心猛地一跳,眼眶有点热。她拿起一块烙饼,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混着绿豆汤的清凉,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
林薇薇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挤眉弄眼:“看,我就说吧,老太太心里门儿清着呢!”
温乐瑜笑着点头,看着沈建军正把绿豆汤分给大家,看着沈母站在远处,假装看风景,却时不时往这边瞅——原来这八零年代的日子,就像这烙饼,初尝有点硬,嚼着嚼着,全是甜的呀。
夕阳西下时,分水坝终于垒好了。沈建斌扛着林薇薇,在水渠边疯跑,引得大家笑个不停。沈建军走过来,自然地接过温乐瑜手里的锤子,又帮她拍掉身上的尘土。
“回家。”他说。
“嗯,回家。”温乐瑜应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突然想起书里的“早死结局”——哪有什么结局能困住努力生活的人呢?只要撸起袖子加油干,日子总会像这水渠里的水,哗啦啦地,往甜处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