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温乐瑜是被冻醒的。
土炕的被褥薄得像层纸,冷风从窗棂缝里钻进来,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她缩了缩脖子,身旁的男人睡得正沉,粗粝的手掌搭在她腰上,带着军人特有的体温,烫得她皮肤发麻。
这是她穿进《八零糙汉的娇宠妻》这本书的第三个月。原主本该嫁给弟弟陆野——那个书中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却阴差阳错和哥哥陆征入了洞房。而她的闺蜜林薇,本该嫁给哥哥陆征——书中成熟稳重的退伍军人,结果和弟弟陆野滚到了一张炕上。
“醒了?”陆征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掌收紧了些,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再睡会儿,天还早。”
温乐瑜往他怀里蹭了蹭,鼻尖碰到他扎人的胡茬。这个男人,书里写他冷硬如冰,却会在她夜里咳嗽时,披衣起床煮姜汤;知道她胆小,走夜路总把她护在里侧;就连现在,手臂都下意识地充当“挡风板”,把她圈在最暖和的地方。
“睡不着了,”她小声说,“今天要去公社领知青下乡的通知,我怕……”
书里写,原主就是在下乡后,被恶毒婆婆磋磨、被村民排挤,最后冻饿病死在雪地里。
陆征睁开眼,黑眸在晨光里亮得惊人:“别怕,有我。”他起身穿衣,军绿色的旧军装被他穿得笔挺,“我跟队长说了,把你分去大队部当文书,不用下地,也不用去偏远的知青点。”
温乐瑜愣住:“可……公社那边能同意吗?”
“我去说。”陆征系好腰带,语气不容置疑,“你胆子小,经不起折腾。”
她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块暖炉。这个本该和林薇组成“硬汉配悍妻”的男人,现在成了她的守护神,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三分。
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林薇的怒吼:“陆野!你给我起来!昨天偷藏的瓜子呢?赶紧交出来!”
陆野哀嚎:“姐!亲姐!那是我留着看电影时吃的!”
温乐瑜忍不住笑。林薇穿成了书中的“怪力大小姐”,本该和陆征强强联合,却和小混混陆野成了欢喜冤家。这错位的姻缘,倒比书里写的更热闹。
陆征也勾了勾唇角,往灶房走:“我去煮鸡蛋,你叫林薇过来一起吃。”
灶房里烟雾缭绕,陆征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温乐瑜靠在门框上看,突然想起书里写他在战场负过伤,后腰有块狰狞的疤,是为了救战友留下的。
“陆征,”她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的伤……还疼吗?”
陆征动作一顿,回头看她,眼里闪过诧异,随即化为柔和:“早不疼了。”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以后不许胡思乱想。”
正说着,林薇揪着陆野的耳朵闯进来,陆野疼得龇牙咧嘴:“姐!我错了!瓜子给你!”林薇一眼看见锅里的鸡蛋,眼睛亮了:“哟,陆大哥今天开窍了,知道给乐瑜补补?”
陆野挣脱开来,凑到锅边:“哥,我也要!昨天跟薇姐去后山掏鸟窝,累坏了!”
“掏鸟窝?”陆征眉峰一挑,陆野立刻蔫了,“我……我是去帮大队摘野果!”
林薇“嗤”了一声:“是摘野果时顺便掏了三个鸟蛋,还差点摔断腿。”
温乐瑜被逗笑,刚要说话,院门口传来泼辣的骂声:“陆征!你给我出来!”
是陆家的恶婆婆赵桂香。书里写她偏心小儿子陆野,见不得陆征娶了城里来的娇小姐,处处刁难,原主的苦日子多半是她造成的。
陆征脸色沉了沉,对温乐瑜说:“回屋去。”
“我不!”温乐瑜攥住他的衣角,她不想再做那个只会躲在男人身后的胆小鬼,“我跟你一起。”
赵桂香叉着腰站在院里,看见温乐瑜就啐了一口:“好啊!你个狐狸精,果然把我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公社的知青名额明明有你,凭啥让你去大队部当文书?那是我家野子该去的地方!”
陆野赶紧劝:“妈,薇姐说文书得认字,我不认字啊……”
“你闭嘴!”赵桂香瞪他,“她一个城里来的娇小姐,哪懂伺候人?我看就是想偷懒!今天这名额必须换!”
林薇把袖子撸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乐瑜认字,会记账,去大队部是队里定的,你不服气找队长说去,别在这儿欺负人。”
赵桂香被噎住,转而冲陆征撒泼:“你这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今天就死在你这儿!”
“妈!”陆征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威压,“乐瑜是我媳妇,我护着她天经地义。文书的事是大队研究决定的,你要是再闹,我就搬去部队宿舍住。”
赵桂香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儿子会放狠话,愣在原地。陆征趁机说:“以后家里的事,我和乐瑜自己做主,您就别操心了。中午我让乐瑜给您送碗鸡蛋羹过去。”
温乐瑜心里一暖,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台阶。
赵桂香气哼哼地走了。林薇拍着陆野的肩膀笑:“你妈这脾气,得治!”陆野苦着脸:“还是你治得了她,上次你把她的腌菜缸挪去喂猪,她愣是没敢吱声。”
温乐瑜看着林薇眼里的光,突然想起穿书那天,两人在陌生的土炕上醒来,看着彼此身上的红嫁衣,吓得抱头痛哭。那时她们怎么也想不到,三个月后,会在这里并肩作战,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陆征把温乐瑜拉到身边,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吓着了?”
她摇摇头,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陆征愣住,耳根瞬间红透,像个毛头小子。
“陆大哥脸红了!”陆野拍手笑,被林薇一巴掌拍在后脑勺:“笑啥?以后你对我好点,我也让你脸红。”
陆征猛地把温乐瑜抱起来,往屋里走:“进屋,鸡蛋要凉了。”他的步伐很快,温乐瑜能听见他如擂鼓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声,撞在一起,甜得像灶上刚熬好的麦芽糖。
中午送鸡蛋羹去赵桂香家时,温乐瑜特意加了把红枣。赵桂香没好脸色,却还是接了。回来的路上,陆征牵着她的手,说:“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后慢慢处。”
温乐瑜点头,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暖洋洋的。她想起书里的“早死结局”,突然觉得那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林薇和陆野在院门口打打闹闹,陆野被林薇追得绕着树跑,喊着“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尝你爱吃的柿饼了!”
温乐瑜靠在陆征肩上笑,原来错位的人生,也能走出花来。那些书里的苦,被身边人的爱一点点熨平,换成了柴米油盐的甜。
“陆征,”她说,“晚上我们包饺子吧,我学了新花样。”
“好。”陆征低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你包的,我都爱吃。”
晚风吹过院子,带来晚饭的香气。温乐瑜看着眼前的一切——笑闹的闺蜜、温柔的丈夫、冒着热气的厨房,突然明白,所谓的“穿书”,或许不是惩罚,而是给了她们一次改写命运的机会。
而最好的命运,从来不是书中写的既定结局,而是此刻,和爱的人一起,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过成独一无二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