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攥着那块冰凉的柳叶玉佩，站在墨竹床前。墨竹刚喝了药，昏昏沉沉地睡着，脸色比之前好了一点，但还是透着虚白。
周管事的话还在耳边响：“还给她……看好墨竹，别再出岔子……”林芷犹豫了一下，还是弯下腰，轻轻把玉佩塞进了墨竹虚握的手心里。
冰凉的玉石碰到皮肤，墨竹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她的目光落在手心的玉佩上，愣了愣，随即紧紧攥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没看林芷，只是盯着玉佩，声音又轻又飘，像是梦呓：“……娘……藏起来……是对的……”说完，眼皮又重重合上，呼吸变得绵长，像是彻底睡沉了。
林芷看着墨竹紧握着玉佩的手，心里沉甸甸的。
“阿芷姑娘，”门口传来周管事的声音。他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药房门口，目光扫过床上睡着的墨竹，落在她紧握玉佩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到林芷脸上。“你出来一下。”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林芷心里一紧，跟着他走到廊下僻静处。午后的阳光有点晃眼。
周管事没看她，望着院子角落里光秃秃的爬藤架子：“墨竹说的绿裙子，还有假山附近的事，我会去查。”他顿了顿，“绿漪阁那边，我也会派人看看。”他说的很平淡，像在安排一件日常事务。
林芷低着头，没吭声。她不知道周管事信了多少她的解释，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查绿漪阁。
“你，”周管事终于转过目光，看向林芷，眼神很沉，“只管一件事：把人给我看顾好。墨竹，还有你自己，”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别再出任何状况。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身子骨。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告诉我。”
他果然还是在怀疑她“老毛病”的事，林芷手心冒汗，只能低声应道：“是，管事。”
周管事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看着他走远，林芷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回到药房，靠在冰冷的药柜上，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她看着床上沉睡的墨竹，和那只紧握着玉佩的手。墨竹娘把玉佩藏起来，是对的……是为了避开王府里潜藏的杀机吗？那个神秘的绿漪阁，是不是关键？那里会不会……有关于“陨丹”的线索？或者……有能解这毒的东西？
绿漪阁……一个存放旧文书、早已废弃的地方……如果真藏着什么秘密……
又过了数日……
墨竹的身体在慢慢好转，能自己坐起来了，话也多了些，只是不再提玉佩和她娘的事，好像把那段记忆又封存了起来。玉佩被她仔细地收在怀里，从不离身。林芷看在眼里，没再去碰这个话题。
这天午后，陈伯在整理药柜顶层的旧物，翻出一个积满灰的旧木匣子。“这些老物件放着占地方，该扔的扔了。”他嘟囔着，把匣子里的东西倒在桌上，准备清理。
林芷正在旁边分拣新送来的甘草，闻言瞥了一眼。倒出来的大多是些用秃的旧毛笔、干裂的墨块、几张泛黄的废纸。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杂物，忽然顿住了。
角落里躺着一个巴掌大的旧砚台，样式很古朴，不像普通青石。让她心头一跳的是砚台一角残留的一点极细微的、暗紫色的粉末痕迹。那颜色，和她记忆里林家秘库见过的紫魇罗毒粉，几乎一样！
“陈伯，那个旧砚台……”林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看着挺别致，不像咱们药房用的？”
陈伯正拿着块抹布擦灰，头也没抬：“哦，那个啊？不知道哪年塞进来的，估计是哪个主子练字不要的玩意儿，扔库房忘了。灰扑扑的，有啥别致。”
“我能看看吗？”林芷问。
“看呗，脏得很。”陈伯不在意地把砚台推过来。
林芷拿起砚台。沉甸甸的，入手冰凉。她用手指小心地刮下一点点那暗紫色的粉末痕迹，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极淡的、几乎消散殆尽的甜腥气，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紫魇罗！果然是它！残留的气息都很微弱了，但林芷不会认错。
王府里怎么会有沾着紫魇罗毒粉的旧砚台？还被塞在药房柜子顶落灰？这毒……难道是王府里的人自己藏的？林芷的后背有点发凉。她不动声色地把砚台放回桌上：“是挺脏的，上面都盖着灰尘。”
陈伯没在意，继续收拾他的，他把那些废纸揉成一团，准备扔掉。
就在纸团被捏起来的瞬间，林芷眼尖地瞥见其中一张纸的背面，似乎透出些清晰的墨迹。那墨迹的走向，不像普通写字，倒像是……标记？
“陈伯，这些废纸还要吗？”林芷指着那堆纸问。
“不要了，都是以前的废药方，要么就是乱画的。你要垫东西？自己拿去。”陈伯把纸团塞到她手里。
林芷接过那团废纸，走到自己配药的角落，装作随手整理的样子，悄悄展开。大部分纸上确实涂画着无关的东西，或是废弃的药方。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纸上。这张纸的背面，被人用一种很特殊的、几乎透明的淡青色颜料，画着一个极小的图案。
那图案像一个扭曲的符号，又像一片被火焰缠绕的叶子。林芷的呼吸瞬间停了。这个符号，和她体内“陨丹”毒发时，意识深处偶尔闪现的那个模糊印记，一模一样！林芷的指尖有些发冷。这个印记，怎么会出现在药房的废纸上？是谁画的？
她立刻看向纸的正面。正面只潦草地写了几个字：“癸亥年冬，绿漪阁西厢，旧档三箱移至甲字库”。看着像条物品转移的记录。
绿漪阁！又是这个地方！
林芷把这张纸悄悄折好，藏进袖袋深处。那个淡青色的印记和绿漪阁的记录出现在同一张纸上，是巧合吗？绿漪阁……存放旧文书的地方……难道那里真藏着关于“陨丹”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药柜顶上那个阴暗的角落。刚才那个旧木匣子，好像就是陈伯从那里翻出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周管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阿芷姑娘。”他目光扫过药房，最后落在林芷身上，“墨竹姑娘恢复得如何了？王爷那边等着回话。”
她转向周管事：“好多了，管事。能下地走几步了，胃口也开了些。”
“嗯。”周管事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就好。绿漪阁那边查过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些没人看的旧纸堆。穿绿衣人还没消息。”他说完，像是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目光在林芷脸上停了片刻，“你这边，没别的事吧？”
“没别的事，管事。”
“那就好。”周管事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林芷站在原地，听着周管事的脚步声远去。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阴暗的柜顶。那个旧木匣子……是从绿漪阁移过来的旧档里翻出来的吗？那里，会不会还有别的……被忽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