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道:“按比老周家往年收价高一成的价钱。”
林芷点头:“锦书,照冬梅说的价,再加半成。张大哥实诚,又大老远送来,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她知道柳树屯过来路远,阿牛这背篓分量不轻。
锦书立刻应声:“好!”
阿牛一听,又惊又喜,连连摆手:“哎呀林掌柜,不用不用,冬梅姑娘说的价就挺好……”
“拿着吧,”林芷语气温和,“以后有好药材,还望张大哥想着我们芷兰堂。”
“哎!哎!一定!一定!”阿牛搓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锦书很快算好钱,用粗布包好,递给阿牛。
墨竹帮着把当归过秤,然后和冬梅一起抬去后院库房摊开晾着,以免闷着。
“嘿!闻着就提神!”墨竹用力吸了口气,“这下可算踏实了!”
锦书仔细地检查着每一根当归的品相,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成色确实好,阿牛大哥实诚人。”
前厅,林芷正拿着小刀,仔细削掉新当归样品上残留的细小须根和泥土块。
冬梅坐在旁边,慢慢喝着水,赶路的疲惫还没完全散去。
“姑娘,张大哥这人实在,”冬梅放下水碗,“他家当归种在山阴坡,日照足又不太燥,炮制也用心,火候掌握得好。价钱虽然比老周家贵了一成半,但东西确实值。”
林芷把削好的当归在手里掂了掂,又掰开一小块根须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那浓郁的辛香和特有的微苦在舌尖化开,回味绵长醇厚,确实是上等货色。
“嗯,值这个价。”她点点头,“锦书,入账的时候,记得把阿牛哥这份当归单独记一档,货源写清楚柳树屯张家。”
“以后他家的货,优先收。”
“好,我记下了。”锦书应道,已经开始在账册上落笔。
墨竹从库房蹦跶出来,手里捏着个小纸包:
“姑娘,锦书姐!我刚摊当归的时候,发现有几根断了的小须子,还有削下来的碎渣,品相不好单独卖,但药性还在。”
“我寻思着,捣碎了掺进咱们自己配的‘活血暖身散’里?那方子里本来就用当归粉,正好不浪费!”
林芷抬眼看了看她,眼神里有一丝赞许:“行,这主意好。省一点是一点。你去弄吧,弄干净点。”
“好嘞!”墨竹笑嘻嘻地拿着纸包又钻回后头去了。
解决了当归危机,林芷的心定了一半。
她走到药柜前,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一排排药斗。
手指熟练地拉开金银花的斗子——只剩下薄薄一层铺底了。
“锦书,”她头也不回地问,“金银花存量还有多少?老吴头那边新晒的,催问过了吗?”
锦书立刻放下笔,翻到库存那一页:
“库房底子大概还剩三斤多点。老吴头那边……我昨儿下午让隔壁铁蛋他娘捎话去了,说这两天就能送来,估摸着今天或明天。”
林芷点点头,手指又滑向旁边的柴胡斗:“柴胡呢?”
“柴胡够,还有十来斤,都是新晒的好货。”锦书答道。
林芷合上金银花斗子,走回柜台后。
“墨竹,”她扬声对后面喊道,
“金银花快没了,老吴头那边要是今天送不来,你明儿一早跑一趟,直接去他地里看看,催一催。”
“顺便看看他新晒的野菊花和薄荷叶成色怎么样,好的话也带点回来。”
“知道啦姑娘!”墨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点捣药杵的声音。
锦书拿起算盘,指尖飞快地拨动起来,算珠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她在算阿牛这批当归的支出,算老吴头那边金银花和杂项药材的预期花费,算铺子这个月的流水,算要给几个帮忙采药、送信的街坊结算的辛苦钱……
算盘珠子上下翻飞。
锦书看着她专注的侧脸,轻声说:“林妹妹,阿牛哥这批当归,比预算多支出一成半。这个月……账面上有点紧。”
林芷正在给一个小孩把脉,手下不停,眼神都没动一下:
“紧是紧点,但货好便值得。金银花和野菊花的进项,按平价走项,不图赚多少,先把斗子填满。”
“辛苦钱……该结的一文不能少,街坊帮衬的情分比钱重。”
“月底前几笔大的药款收回来,就能周转开了。”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沉稳。
锦书看着林芷沉静的侧脸,心里那点因账目紧张而起的细微波澜,也渐渐平复下去。
有林芷在,有这噼啪作响的算盘珠子在,芷兰堂的日子,总是能算得过来,过得下去的。
冬梅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林芷看诊把脉,又看看锦书伏案记账的侧影,再听听后面墨竹捣药的笃笃声,嘴角也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