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科夫的呓语和小陈终端上闪过的诡异信号，像两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安全屋内短暂的、虚假的宁静。
风雨声似乎变得更大了，疯狂地撞击着灯塔小屋，仿佛要将这最后的庇护所连根拔起。烛火疯狂摇曳，将我们每个人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投射在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不止一个祭坛……‘他们’在看着……”
沃尔科夫的话，像诅咒一样回荡在空气中。
陈烁迅速将皮卷重新卷好，连同那枚冰冷的令牌，紧紧握在手中。他的眼神不再是疲惫，而是重新燃起了刑警面对重大线索时的锐利光芒，只是这光芒深处，沉淀着更深的沉重。
“小陈，能分析出信号来源的大致方向或特征吗？”陈烁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小陈手指飞快地在终端上操作，眉头紧锁：“信号加密方式从未见过，像是……某种生物脉冲和数字编码的混合体，转瞬即逝。来源无法精确定位，但强度模型分析……可能来自……大陆方向，而且不止一个跳转点。”
大陆方向！不是深海！
这意味着，“黑太阳”的触角，早已深深扎根于我们视为“正常”和“安全”的世界之下。
艾米检查了门窗的加固情况，脸色凝重：“这里不能待了。刚才的信号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定位。无论哪种，我们都已经暴露。”
老金默默地将所剩无几的物资重新打包，动作迅速而沉稳。他看了一眼昏迷中仍不时抽搐的沃尔科夫，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我的目光落在陈烁手中的皮卷和令牌上。那不再是希望的钥匙，而是烫手的山芋，是通往更深黑暗的邀请函。
“这上面……到底指引我们去哪里？”我声音干涩地问。
陈烁再次展开皮卷，避开了那些无法理解的文字，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能量运行图和星图示意上。他的手指点在那幅被特意标注的、指向非地球坐标的星图旁，那几个加粗的符号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坐标校正……能量共鸣……门扉定位……”陈烁喃喃自语，他的目光顺着能量运行图的线条移动，最终停留在几幅描绘着某种“意识投射”或“维度穿梭”场景的示意图上。那上面，隐约勾勒出一个建筑的轮廓——尖顶、拱窗，风格古老而诡异，弥漫着一种非人间的苍白感。
“这些图……似乎在描述一种方法，一种利用特定能量场和精神力，将意识或者说某种‘存在本质’，投射或转移到这个‘坐标’所在位置的方法。”陈烁的额头渗出汗珠，解读这些远超他知识范畴的内容显然极其耗费心神，“而这个‘坐标’对应的地点，根据星图反推和这几幅背景图的暗示……”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我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可能指向一个具体的地方！一个存在于地球上，但被某种力量隐藏或扭曲了空间感知的地方！这些古老文献里，有时会用‘彼岸’、‘夹缝’、‘影之城’来形容这类地方……”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一幅描绘着苍白建筑的示意图上。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这皮卷和令牌，指引我们前往的，是一个被称为‘苍白之城’（the pale city）的地方！那里，很可能是‘黑太阳’另一个，也可能是更重要的据点，甚至是……一扇更稳定、更古老的‘门扉’所在！”
苍白之城！
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不祥的、死寂的气息。
“在哪里？”艾米追问，她的声音也绷紧了。
陈烁摇了摇头，脸色难看：“没有经纬度。只有这种抽象的星图坐标和能量共鸣的暗示。寻找它，可能需要特定的‘钥匙’——”他举起那枚暗沉令牌，“以及特定的‘时机’，比如……某种天体运行的位置，或者地球能量场的周期性波动。”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沉：“而且，这上面描绘的进入方式……非常危险。似乎要求进入者必须处于一种特殊的意识状态，甚至可能……需要付出某种‘代价’。”
代价？又是代价！杨潇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们还能付出什么？
就在这时，沃尔科夫又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这次他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来，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极致的恐惧，他死死盯着虚空，用破碎的俄语嘶吼道：
“……苍白……高塔……歌声……它们在……低语……在……脑子里……”
苍白高塔！歌声！低语！
这与陈烁解读出的“苍白之城”以及皮卷上暗示的“意识投射”惊人地吻合！沃尔科夫在过去的任务中，一定接触过相关的信息，甚至可能……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东西！这些记忆碎片在他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下被激活了！
“我们必须找到这个地方。”陈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北极星号’被毁，‘导师’伏诛，但他们真正的核心可能毫发无伤。如果‘苍白之城’是他们的老巢，或者另一扇‘门’的所在，我们必须在他们完成下一个计划之前，找到并摧毁它！”
他看向重伤的沃尔科夫，又看向疲惫不堪的我们：“但这需要计划，需要准备，更需要……恢复力量。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去那里等于送死。”
“先去最近的、我们能信任的落脚点。”艾米接口道，“‘墨鱼号’需要维修和补给，沃尔科夫需要真正的医疗救助，我们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找到定位‘苍白之城’的具体方法。”
信任的落脚点？经过这么多背叛和渗透，哪里还有真正安全的地方？
陈烁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去‘老仓库’。那里是杨潇早年经营的一个绝对安全的联络点，知道的人极少，防御系统是他亲自布置的。我们需要他留下的资源。”
老仓库。这成了我们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没有时间犹豫。我们迅速行动起来，将沃尔科夫用担架固定好，带上所有至关重要的物品——金属盒、皮卷、令牌、所剩的武器和物资。
推开灯塔小屋的门，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灌入，几乎让人窒息。夜色浓重如墨，海浪在悬崖下咆哮。
我们搀扶着，背负着，如同受伤的野兽，再次投入风雨交加的黑暗之中，向着未知的“老仓库”方向艰难前行。
身后，废弃的灯塔渐渐隐没在雨幕里，仿佛我们刚刚离开的，不是暂时的安全屋，而是一个被彻底点燃的、无法回头的过去。
前方，是通往“苍白之城”的、布满荆棘和未知恐怖的漫漫长路。
而“他们”的目光，正如沃尔科夫所说，或许正从某个我们无法察觉的维度，静静地注视着我们每一步踉跄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