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内,金砖墁地,映着窗棂透入的惨淡天光,更显空旷肃杀。
空气仿佛凝成了冰,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御座之上,萧景珩面沉如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雷霆之怒,只是被帝王惯有的克制强行按捺着,反而更令人胆寒。
铁证如山,桩桩件件摆在眼前,再无可辩驳的余地。
方才还哭天抢地的兰贵人,此刻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像被抽掉了全身筋骨,软软地瘫倒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华丽的旗装委顿成一团,只剩下一阵无法控制的、筛糠般的绝望颤抖。
“好!好一个‘兰贵人’!好一个‘离魂绮罗香’!” 萧景珩的声音并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敲击在寂静的殿宇中,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
他怒极反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刺地上瘫软的身影:“心思如此阴毒诡谲,构陷妃嫔在前,行此巫蛊魇镇、谋害人命之恶行在后!李氏,是谁借给你的泼天狗胆?!嗯?!”
“陛…陛下!” 这声“李氏”如同丧钟,震得兰贵人魂飞魄散。
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嘶声力竭地哭喊:“冤枉!嫔妾冤枉啊!嫔妾…嫔妾对此毫不知情!是…是…” 她惊恐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珠帘垂幔之后,那个端坐着、仿佛事不关己的贤妃身影,触及到贤妃隐藏在低垂眼睑下、那两道淬着毒汁般冰冷警告的视线时,兰贵人如同被毒蛇噬咬,浑身剧颤!
攀咬贤妃?念头只闪过一瞬,就被更深的恐惧吞噬。
她太清楚贤妃的手段,此刻攀咬,不仅于事无补,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更惨!万劫不复!那到了嘴边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连同满口的血腥气(她竟在极度恐惧中咬破了舌尖)。
“拖下去!” 萧景珩眼中最后一丝耐性耗尽,厌恶至极地一挥袍袖,仿佛要拂去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那动作决绝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御前侍卫如狼似虎般上前,毫不怜香惜玉地架起瘫软如泥的兰贵人。
“传朕口谕!” 萧景珩的声音响彻大殿,带着最终的审判意味:“贵人李氏,心术败坏,阴狠歹毒,行魇镇构陷、谋害妃嫔之恶行,罪无可恕!着即褫夺‘兰’字封号,废黜贵人位份,贬为最末等答应!即刻迁出储秀宫,打入北三所最偏僻之院落‘静思己过’!非朕亲笔谕旨,永世不得踏出院门半步!其身边一应伺候人等,交由慎刑司严加拷问!”
“陛下!陛下开恩啊!饶了嫔妾…饶了嫔妾吧!嫔妾知错了!陛下——!!!” 凄厉绝望、不似人声的哭嚎骤然响起,那是李氏(曾经的兰贵人,如今的李答应)被拖拽出殿门时发出的最后哀鸣,如同濒死野兽的悲嚎,在空旷的殿宇和长长的宫道上回荡,渐渐远去,最终被沉重的殿门彻底隔绝。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
珠帘之后,贤妃手中那串上好的迦南香佛珠,捻动的速度似乎比方才快了一丝丝,低垂的眼睑如同最完美的屏障,将眼底翻涌的阴鸷与冰冷的算计深深掩藏。
一枚还算趁手的棋子,废了。
可惜是可惜,但……万幸。万幸这蠢货临死前还算识相,没有胡乱攀咬。只要根基未损,废棋,弃了便是。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将心底那点微澜彻底抚平,面上依旧是那副悲悯沉静的菩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