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毒惊现劝农宴,此案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朝堂,瞬间激起千层巨浪,震动整个紫禁城乃至前朝。
皇帝萧景珩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雷霆手段,亲自坐镇督办,彻查范围如滚雪球般迅速扩大,从尚膳监一路蔓延至整个内务府七司三院,所有可能接触、保管、乃至知晓宫廷各类秘药(尤其是禁药)的相关人员,皆被列入严查名单,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调查深入过程中,一个关键细节浮出水面,引起了皇帝的深切关注:为何那无色无味的鸩毒前体,在与醒酒汤混合后,泼洒在畅春阁特定的汉白玉石板上,竟会产生如此诡异的显色反应?
太医院几位院判会同精通金石药理的太医反复验看、模拟后,战战兢兢地回禀:此异象似乎与那几块石板本身的微量矿物构成,以及……更重要的是,与之前太后凤驾在此、佛珠意外碎裂时,渗入石缝中的特制药汁残留有关。
太后那串常年佩戴、浸染了数十年药性的沉香木佛珠,其内含的奇特成分恰好与这经过秘法炼制的鸩毒前体发生了某种极为罕见、近乎天意的化学反应,阴差阳错地使其显露出了那不祥的蓝黑色,从而警醒世人。
太后文氏于慈宁宫中听闻此事前后经纬后,垂眸缓缓捻动着腕间那串已修补过、却依旧可见裂痕的佛珠,良久,发出一声冰冷的轻笑,对前来请安并禀报进展的皇帝道:“看来哀家这老朽之物,倒比宫里那些循规蹈矩的银针试毒之法,更为灵验些?若非它当日裂于此处,药性深入石髓,今日恐怕还揪不出这包藏如此祸心、胆大包天之徒!真不知是巧合,还是佛祖显灵,特意借哀家这旧物,庇佑我大乾江山社稷,免受奸人颠覆之祸!”
她话语声调平和缓慢,却字字带着尖锐无比的讽刺,如同一根根细针,扎在皇帝的心头,听得萧景珩又是恼怒又是愧疚,脸上火辣辣一片。
想他堂堂一国之君,坐拥天下,这皇宫大内,竟被宵小之辈渗透至此,连宫廷严控、近乎绝迹的鸩毒都能被弄出来,还差一点就在象征着国泰民安的劝农国宴上,几乎毒杀了满朝文武!
这不仅是谋杀,更是对皇权最极致的挑衅与蔑视!
“是儿子无能,御下不严,致使宫闱生乱,让母后受此惊扰,更是险酿大祸。”皇帝深吸一口气,躬身请罪,语气沉痛。
“哀家受些惊扰不算什么,”太后抬起眼帘,目光沉静却极具分量地看向皇帝,“江山社稷之稳固,才是根本。皇帝,需得明白,此事绝非一两个奴才利欲熏心、胆大包天所能为。其后必有主谋,且此獠能量必定巨大,非但能接触到宫廷秘药配方或库存,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伸到劝农宴这等戒备森严的场合。其心可诛,其志——非小!”
太后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重重敲在皇帝的心坎之上。
他自然早已想到此节。
能策划并实施如此惊天阴谋、动用鸩毒之辈,其目标绝不仅仅是毒杀几个大臣那么简单,这分明是针对皇权而来,意图颠覆朝廷!再联想起之前的三皇子中毒案、钟粹宫夜袭案,这一连串事件背后,似乎都若隐若现地指向同一个方向——那个虽已被废黜幽禁、却依旧能凭借残余势力兴风作浪的毒妇,以及她背后那个盘根错节、手握重兵的家族——镇北侯府!
“母后放心,”皇帝眼中杀机凛冽,如同数九寒冰,“儿子此番定会彻查到底,无论牵扯到谁,定要将这幕后黑手连根拔起,挫骨扬灰,绝不姑息养奸!”
有了太后的间接佐证和明确的方向指引,皇帝的调查更加有的放矢,目光如炬,直指核心。
虽然那个具体执行下毒任务的御膳房老太监,在事发后不久便被发现“悬梁自尽”于其僻静的住所内,看似又一次干净利落地断了直接线索。
但皇帝的心中,已然锁定了那最终的嫌疑目标。
此刻,于他而言,缺乏直接证据证明是齐若兰指使,已然不再是最重要的问题。
当帝王之心已然认定一件事时,所谓的证据,有时不过是为最终审判增添一个名正言顺的形式。
他旋即下了一道密旨:粘杆处加派精干人手,加大对镇北侯府及其党羽的严密监视与暗中打压,搜集其一切不轨证据;
同时,景仁宫看守再增一倍,彻底断绝其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即便是空气也要过滤三分,将齐庶人齐若兰完全困死在那阴暗潮湿的方寸之地,如同对待一个早已被宣告死亡的囚徒。
只待前方时机成熟,便可里应外合,一并清算。
太后在慈宁宫中听闻皇帝的一系列处置后,并未再多言,只是缓缓闭上双目,手中一颗颗捻动着那温润的佛珠,仿佛超然物外,良久,才轻叹一声,似自语又似预言般低声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劫数,都是自己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