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比林婉儿预想的来得更快,更急。
两日后,长春宫忽然一片忙乱。
德妃刘姝和所出的五岁大的公主萧玥,昨日尚好端端的,一夜之间竟浑身发起成片的红疹,肌肤灼热,伴有低烧,痒痛难忍,哭闹不止,任凭乳母保姆如何哄劝都无济于事。
德妃急传太医,院判张太医诊看后,初步断为误食了易发之物,或是接触了漆器、花粉等不洁之物引起的风疹,开了些清热祛风、止痒解毒的药膏与外洗汤剂,又配了内服的方子。
然而,药膏仔细涂抹了,汤药也小心喂服了,一天过去,公主身上的红疹非但未见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连娇嫩的小脸上都未能幸免,痒得小公主日夜啼哭,忍不住抓挠,雪白的肌肤上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德妃守在榻前,心疼得直掉眼泪,焦灼万分,宫中气氛一片凝重。
消息很快在各宫之间传开。
妃嫔们皆派人前往长春宫问候探视。
苏晚棠闻讯自然也亲自去了,她细看了公主的症状,只见那红疹颜色深赤,分布密集,且高热不退,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异常,不似寻常的风疹或过敏。
她便私下向德妃建议,再请几位精通儿科与毒理的太医前来联合会诊,并务必仔细核查公主近日来的所有饮食记录与接触过的器物玩物,一草一纸皆不可放过。
德妃此刻心乱如麻,听得苏晚棠说得在理,自是采纳,立刻吩咐宫人去太医院再请太医,并严令长春宫上下仔细回想记录。
公主久治不愈、病情反而加重的消息,也如风般传到了僻处延禧宫风雨阁的林婉儿耳中。
她闻听此事,先是一怔,随即眼中迸射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公主突发恶疾,群医束手,人心惶惶,德妃方寸大乱……不正是她施行毒计、栽赃陷害的绝佳时机吗?
她立刻精心谋划起来。
她先是寻了个借口遣开宫女,独自在内室,用一种能引起轻微皮肤刺激的植物汁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雪白的手臂内侧,弄出了一些类似红疹的轻微红肿斑块。
准备妥当后,她便换上一身颜色素净的衣裳,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忧虑与关切,急匆匆地赶往长春宫“探病”。
到了长春宫,只见殿内气氛压抑,德妃满面愁容地坐在外间,听着太医的低声回禀。
林婉儿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话语间充满了对公主病情的深切担忧,一副感同身受、心急如焚的模样。
“娘娘千万保重凤体,公主殿下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她柔声劝慰着,说话间,仿佛无意地抬手用帕子拭了拭额角,宽大的袖口顺势滑落,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那一小片精心伪造的“红疹”。
“唉,”她立刻像是才发现似的,慌忙拉下袖子遮掩,蹙着柳叶细眉,忧心忡忡地叹息道:“不瞒娘娘,臣妾也不知是怎么了,昨日臂上竟也开始发痒起些红点,只是比公主的症状轻得多,许是时气所致。如今瞧着公主金枝玉叶受这般大罪,臣妾真是心如刀绞……若是有什么法子,能替公主受了这苦楚,臣妾也心甘情愿……”
德妃本就心烦意乱,六神无主,见她如此说辞,又瞥见她手臂上那抹刺眼的红痕,便随口问了一句:“林贵人也起了疹子?可请太医瞧过了?”
林婉儿要的便是她这一问,立刻顺着话茬接道:“回娘娘的话,臣妾这像是旧疾,从前在家时偶尔也会发作一阵。家中曾偶然得过一个民间传来的偏方,配制的药膏止痒消疹极是灵验,只是其中几味药材难得,臣妾入宫时也只带了一小盒,如今所剩无几了……不知……不知此等山野之物,对公主殿下的凤体是否能有微效?”
她说得极其小心翼翼,语气充满了试探与不确定,将自己放在极低的位置。
德妃此刻正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听说有特效的药膏,虽心下仍有疑虑,但看着内室女儿痛苦不堪、哭声嘶哑的模样,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追问道:“哦?是何药膏?如今可在你宫中?可否取来一观?”
林婉儿心中狂喜,知道鱼儿已然上钩,面上却露出更为难的神色:“那药膏是家传之物,臣妾需亲自回去找寻……只是,只是……”她欲言又止,目光怯生生地转向一旁同样在此关切探视的苏晚棠,“臣妾人微言轻,此药又来历不明,实不敢贸然献于公主使用。若是……若是珍嫔娘娘能屈尊一同去臣妾那里看看,帮臣妾掌掌眼,确认此物或许无害,臣妾……臣妾才敢稍稍安心,献于娘娘定夺……”
她这一招极为巧妙,瞬间便将在场位份最高、且深谙药理的苏晚棠拖下了水。
只要苏晚棠点头同意,甚至只是在场做个见证,那么后续计划实施起来,一旦事发,苏晚棠便难逃失察之责,甚至会被卷入共谋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