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月的香江,台风刚过,空气里还凝着咸湿的潮热。
浅水湾道27号的别墅里,李默然坐在柚木书桌前,指尖捻着本墨绿色的存折 —— 封面 “中银” 的烫金字样被摩挲得发暗,里头夹着张折叠整齐的华纳签约合同,2300万美元的数字在灯光下格外扎眼。
他翻开存折,笔尖在便签纸上顿了顿,先写下父母在鹏城新开的工商账户。
阿爸阿妈上周来电话,说鹏城的科技园批了块地,做电子元件的公司差 500 万港币启动资金,语气里藏着按捺不住的急切。
“叮铃铃”,桌上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是银行经理的来电。
“李先生,您那笔美元转账申请,外汇管理局那边批了第一笔,50 万港币等值,剩下的得按周分批提,还得补‘亲属实业投资’的律师证明……” 听筒里的声音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谨慎。
李默然揉了揉眉心,他早知道 1986 年的内陆缺外汇,2000 多万美金想一次性转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用,你帮我全部兑换成人民币,然后转到我父亲~李平的存折里,就可以了。”
挂了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私人泳池泛着粼粼波光。这栋别墅是上个月刚买的,1111万港币的总价,加上装修款,手里的现金几乎见了底。
指尖划过玻璃上的水汽,他摸出通讯录,翻到 “叶爱民表哥 - 廖亿” 的地址。
廖亿就是去年帮他买的常江实业股票,还有泰古地产第二期高山台 13 栋住宅楼,是很早的时候低价入手的,现在正好能卖个好价钱。
随后,李默然换了件米白色短袖衬衫,没戴墨镜,就这样坐上辆黑色奔驰 300E,让司机沿着皇后大道东往铜锣湾走。
街头的霓虹刚亮起来,广告牌上挂着他年初的唱片海报 ——《黑街》的封面里,他穿着牛仔外套笑得分外清爽,可海报角落却贴着张巴掌大的纸条,印着 “警惕赤色文化渗透” 的小字,是抬碗当局最近新贴的。
他扫了眼,心里泛着冷笑:都快 90 年代了,还玩这套封锁的把戏。
银都机构藏在铜锣湾一栋旧楼里,没有显眼的招牌,只在玻璃门上贴了个褪色的 “银都影业” 标识。
门口站着两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警卫,不是香江常见的安保公司人员,肩背挺得笔直,眼神里带着股内陆干部特有的沉稳。
李默然刚走近,两人就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在他脸上时,明显愣了愣 —— 大概是认出来他是常在电视上出现的明星。
“你好,我叫李默然,过来拜访廖亿同志。” 他开口说的是标准普通话,没有掺半分香江粤语的腔调。
这话一出,两个警卫对视一眼,眼里的警惕少了些,多了几分惊讶。
其中一个递过登记本和钢笔:“李先生,麻烦您签名登记,我带您上去找廖总。”
李默然接过钢笔,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得不像明星,倒像个认真的学生。
三楼的办公室不大,墙上挂着张《木棉袈裟》的电影海报 —— 去年银都拍的,在内陆影院场场爆满,可在香江却被抬碗当局限制上映,只能在少数独立影院偷偷放映。
廖亿正低头看着文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李默然时,手里的钢笔 “啪” 地掉在桌上。
“李默然?你怎么会来这儿?” 廖亿连忙起身,快步走过来握手,手心滚烫,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李默然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廖亿递来的龙井茶,茶香混着办公室里旧纸张的味道,格外亲切。
“廖总,我早就想来拜访银都了,” 他抿了口茶,语气诚恳,“之前总忙着拍戏、录唱片,这次正好有时间,也想跟您聊聊香江电影的事。”
廖亿坐在他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里满是感慨。
“默然,你知道现在敢踏进来银都大门的艺人,有多难吗?”
他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1983 年梁加辉拍《慈禧听政》,就因为去内陆取了景,抬碗当局让他写悔过书,他不肯,结果怎么样?全抬碗禁他的片子,去年他穷得在女人街摆地摊卖饰品。”
“还有去年徐晓明帮我们拍《木棉袈裟》,抬碗的自由工会直接给他安了罪名,要他公开批判内陆,他也不答应,现在全香江的片商都不敢找他合作 —— 要知道现在的抬碗市场占了香江电影外销的8成,这一封杀,几乎断了他的导演路。”
李默然静静地听着,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他当然知道这些事,在前世的时候,很多被封杀的人都被挖了出来,同时像刘得桦、张果容、章学油等等墙头草的事迹也被挖了出来。
他看着廖亿,语气平静却坚定:“廖总,我拍电影是想讲真故事,不是为了讨好谁。内陆是我的家乡,跟银都合作,拍些能让两地观众都看懂的片子,这有什么错?”
廖亿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像是看到了久寻不得的知己。
“说得好!” 他一拍桌子,声音都有些发颤,“我就盼着能有您这样不做墙头草的艺人!现在香江的圈子里,多少人抱着‘两边讨好’的心思,对内陆躲躲闪闪,可您不一样 —— 您敢来银都,敢说这话,就是把我们当自己人!”
他起身走到书架前,翻出一本红色封面的《国家电影发展史》,递到李默然手里:“这书是去年内陆出版社送的,送给您。以后要是有电影方面的想法,不管是合作拍片,还是想在内陆取景,银都都能帮您协调。”
李默然小心翼翼地接过书,指尖轻轻触碰着那烫金的书名,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暖流从指尖传递到心间,让他心里暖烘烘的。
他抬起头,看着廖亿,突然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些传闻,于是好奇地问道:“对了,我听说廖总是爱民兄的表哥,不过您看起来应该有六十岁了吧,而爱民兄才三十来岁,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怎么看都不太像表兄弟啊?”
廖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解释道:“哈哈,这确实有点让人意外。不过,他虽然年轻,但是辈分比较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李默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话题一转,说道:“哦,原来如此。对了,之前我们拜托您帮忙买的常江实业的股票,不知道现在涨到多少了呢?我想把它卖掉。”
廖亿爽快地回答道:“可以啊,其实我自己也有这个想法,本来早就想把它卖掉了。只是爱民那小子一直没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就一直把股票放在那里没动。这样吧,我先打个电话给负责的经理问问情况。”